孙尤心里的心思转了好几个圈,面上却掩饰得极好。
柳晗没多想,见推辞不过,便索性应了下来。
而孙尤亦早有准备,见状便立即折出去取了早已备好的文房四宝回来。
柳晗甫一抬起笔,眼角的余光里就多了一抹牙色的衣角。
陆湛从柳晗身边行过,走到桌子的另一边,一手托着衣袖,另一手却直接拿起来置于砚上的墨锭,沾了水,不疾不徐地研磨起来。
他神态怡然,仿佛半点儿没觉得纡尊给自己这一介小县令研墨有何不妥。柳晗见此,翕了翕唇,也没故作矫情地推诿。
提笔沾墨,临落笔时柳晗的手却僵了一瞬,但很快,她落笔挥斥,于龙走蛇舞之间有了一首七言诗:
“花市灯明云隐桂,秋露霜寒香袭人。今夜月明客心望,几番乡愁风微冷。”
柳晗凝眉盯着诗看了半晌,到底忍不住在心底轻轻地叹息一声。
这字、这意终究还是不及兄长啊。
可在一旁探长了脖子盯着瞧的孙尤见了却拊掌称赞道:“大人的诗果然是十分应景,且景与情相融,甚妙哇!”
“……”柳晗默了一瞬,便与他道,“孙先生谬赞。本官托大,信笔题诗一首,这题面就以诗中之景为立意之本,不拘其中任意,只消写了出来,一论高低即是。不知先生意下如何?”
孙尤垂眸又看了眼纸上笔走游龙的四句诗。
花灯、秋桂、霜露与明月皆是再稀疏平常不过的秋景,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文人墨客题写过……孙尤一时迟疑,看向柳晗,不确定地问道:“这是不是太简单了点儿?”
“有道是返璞归真,这越是简单的东西可越是不好写呢。”陆湛放下墨锭,活动了下手腕,才看向一脸愕然的孙尤道,“不若你当场题上一首试试?”
“这……”孙尤语塞,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。
是了,这四样景物都是秋日里最常见的,或描或颂皆不乏佳作。可在今儿这样的赛诗会上,有学之士齐聚一台比试高低,想要成为佼佼者,这立意遣词要花费的心思就要更多一些,因此哪怕是最简单不过的题,也能搅得人心不定。
孙尤低下头,拱手作揖道:“是小的愚昧了。”
柳晗示意长青扶起孙尤,而后看着他,淡声言道:“中秋赛诗所及当是切磋怡情,何分高低?”
说着,亲手拿起桌上的诗放到孙尤手上,“本官亦只是强赋风雅罢了,不当之处,孙先生请多担待。”
那孙尤连声道“不敢”,捧了诗便跟在长青身后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。一时之间,雅间里又只剩下了柳晗与陆湛两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