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?”嘉懿长公主凤眸微眯,语气不辨喜怒,“古人扫雪烹茶确为雅事,不过今日备下的乃是陈年旧雪,旁人避而不及,你为何独独择它?”
拿陈年的雪水煮茶给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喝,可不是闹着玩的。
陆宝朱缩了缩脖子,心道呜呼哀哉时,就听见容嬿宁轻细柔软声音不慌不忙地继续响起,“去岁初雪,藏于大瓮之中,内置烧热的伏龙肝,用细纱封口后埋入可见天光却不受日晒雨淋之地,如此藏养起来的雪水较之一般山泉会更轻清些,用来煮茶也能够使茶水更加融合,饮起来也会少几分夹涩感。”
……
“阿宁,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煮茶的门道呀,连陈年雪水贮藏的法子都知道的那样清楚?”
斗茶结束,各人自回席位,陆宝朱没有再去与胡氏同席,反而跟容嬿宁挤在一处,扯着她的衣袖问个不停。
想起适才嘉懿长公主听完自家小表妹那番话以后,满目欣赏的神色,陆宝朱与有荣焉。
容嬿宁偷偷地朝胡氏那厢望了一眼,而后才与陆宝朱道,“是从我爹的手札里看来的,以前也没有试过。”江陵的冬日,难得见着一场大雪,想要收集成瓮的雪水并非易事。容嬿宁读过父亲遗留下来的医药手札,对于上面记载的一些朴方向来记得清楚。
“姑父的手札?能借我瞧瞧吗?”陆宝朱隐约听自家娘亲提过,她的姑父容嵘曾经可是名满天下的神医,他的亲笔手札上岂不是记着许多神术妙方?
陆宝朱对于研习医术没有兴趣,此时问起,只不过单纯好奇罢了。
然而,容嬿宁却为此黯淡了眉眼。她尚且记得自己身处何地,形容不至于失礼,但说话的声音不似平日的温甜,反多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感伤。“手札没了。”
“没、没了?”陆宝朱不敢相信,想要多问两句,但觑着容嬿宁神色仿佛有些不对,只得默默地噤了声。
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了呢?
陆宝朱没有追问下去,容嬿宁的神思却在一瞬间被拉远,恍惚里像是又回到了那年雪夜,那是她生平第一次看见落雪,原来雪是那样冷,但比雪更冷的却是容夫人的神色。
那夜,容夫人不顾容嬿宁苦苦的哀求,将厚厚的一本手札扔进了火盆中,火舌席卷,很快就吞噬了一切。
“益阳侯夫人,本宫从前竟不知你府里还藏着如此一个妙人儿。”嘉懿长公主的话虽是对着胡氏说的,可目光却径直落在了容嬿宁的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