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远处,正努力和檀香攀谈的时雨不经意瞥见这一幕,不由“嗐”了一声,唏嘘而叹,说道:“容姑娘这又是在跟我家爷……道谢?”
檀香闻言,跟着朝野湖的方向望过去。
适才湖边发生的一切,她都看在眼里,原早就想奔过去,却被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的时雨给拦住了,缠谈到这一时。
“是又如何?”檀香轻轻地哼了哼,默默地往边上挪去。
时雨恍若未觉,却在檀香抬步欲朝别处去时,有意无意地又凑过去,嘻嘻一笑道,“要我说,有一劳永逸的法子在那儿摆着,你家姑娘怎的不知道使呢。”
这话未免有点儿没头没脑,檀香连避开时雨都忘了,就下意识地问:“什么一劳永逸?”
时雨扬了扬下巴,点向沈临渊和容嬿宁的方向,“呶,戏文里江湖侠客救了富商小姐,那富商小姐不都会说,‘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,愿以身相许’。”他掐着嗓子模仿姑娘家说话,可声线粗低,学成了男不男女不女,听得檀香一阵恶寒,想也不想就顶嘴回去,“我只听过,救命之恩,无以为报,唯有来世做牛做马,结草衔环。”
“救命恩人长得丑陋不堪,人才会这么说哩。”时雨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,咧嘴笑道,“我家主子这相貌不说赛潘安胜宋玉,但放眼整个大盛朝,又有几人能比得上?”
时雨寻思着自己从未见过主子对哪位女子这样上心过,先是舍了救命的九转丹予她不说,其后更是为之屡屡破例,插手与己无关的事。眼下更好了,明明早上那会儿还为着人家的“不辞而别”大动肝火,结果一转眼的功夫就眼巴巴地又跟了过来。这要是传回京城去,也不知坊间的人会不会、敢不敢相信。
虽然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何格外在乎这位容姑娘,但看着一向冷冰冰、没有半点子人情味的主儿突然迈步踏入红尘烟火,时雨的心里竟生出些老怀宽慰之感来。
他一边感慨,一边视线游弋,不期然瞥见沈临渊将藕粉色的披风抖开,又动作生疏地披到容嬿宁的身上。时雨揉揉眼睛,忍不住低喃了一句,“莫不是我眼花了不成?”
野湖岸边,湖风习习,卷来一阵阵萧索的凉意。容嬿宁下马车时仅穿了一身杏色的半厚袄裙,被风一吹,尚未觉着冷,便先感受到一片暖意袭来。她懵懵地掀起眼帘,见沈临渊捏着一件披风往自己身上裹来,下意识地想躲开。可偏偏对方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样,另只手抬起,轻而易举地止住她躲闪的动作。
容嬿宁身体微僵,呆呆地站在那儿,眉眼低垂间,只看见修长的手指灵活翻动,瞬息就牵着披风的系带打了一个漂亮规整的结扣。
容嬿宁眨了一下眼睛,又眨了一下眼睛,“这……是我的披风么?”开口,只问出一个偏了重点的问题。
“嗯。”沈临渊煞是认真地应了声,风却依稀挟着一道轻短的低笑跑远。
那被秋寒湖风吹散的热意再度蒸红了容嬿宁的面颊,她不禁抬手揪住身前的披风,一寸寸地抓紧。她委实不知如何应对眼下的情况,亦不知如何应对面前这人,只好抿了抿唇,不作言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