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几日,江陵城内河堤旁的春柳便悄悄地吐了嫩芽,而后悄无声息的,葱茏的绿意就如同文人恣意的泼墨一般,迅速地铺染开。
到了河畔柳絮纷飞的时节,容御终于收拾妥当行囊,准备启程上京。为了考取功名,他寒窗苦读多年,今朝恩科大放,容御自然没有错过的道理。
可就在临行的前夕,他却忽然生出几分踟蹰不安来。
留阿渔一人在江陵,他终归有些不放心。
弄墨在旁看出他的心思,不由道:“公子是担心长房那边在你走后会来扰姑娘的清净?”自从容峥被暗夜司的人缉捕捉拿进京以后,长房的女眷几乎隔三差五就会寻到府里,不是嘤嘤哭诉,就是破口大骂。先前有公子挡着,姑娘人在后院无知无觉,可等公子一走,那起人还不知要闹出什么动静来。到时候自家那娇娇弱弱的二姑娘定会不堪其扰,岂不是白白受气?这般想着,弄墨便试着提议道,“公子既是不放心,何不领着姑娘一块儿进京呢?这样一来,公子自己安心,二来,一路上京,也教姑娘好生散散心肠不是?”
见容御忽地移了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,弄墨渐渐地消了声音,最后索性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。
公子怕又要嫌我多嘴了。
弄墨有些懊恼,害怕挨骂,可缩着脑袋等了半晌也没听见一点儿动静,他悄摸地抬眼望向自家的主子,却见后者正用一种赞许的目光盯着自己。
“公子?”
容御顺手阖了握着的书卷,站起身来,绕过书案,在经过弄墨身旁时,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,笑道:“如今越发有进益了。”言罢,阔步朝沁阳居外走去。
嗳?
弄墨扭头看向那道月白色的背影,一时之间如同丈二的和尚一般,忍不住嘀咕道:“公子这是在……夸我机灵?”
西跨院中,容嬿宁一双杏眼瞪得圆溜溜的,她看着老神在在坐在矮案前斟茶自饮的容御,语气不甚确定地问道:“阿兄要我同行上京?”
“没错。”容御搁下手中的茶碗,笑得眉目舒朗,道,“阿渔,放任你一人留在家中,为兄是如何也不能安心的。”
“可我能照顾好自己的。”
容御知她心有顾虑,便道:“阿兄此去京中,尚不知归期几何。若能高中,留京或外派,更不知要多少年月,难道阿渔不会挂念阿兄?”
“我……”
容嬿宁从未想过这些问题,一时之间不免拿不定主意。容御也没想逼着她做决定,便索性延后了动身的日子,好让自家妹妹考虑明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