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就是在这般时辰,徐骋还分出几分心思来埋怨自己的结发妻子,若非她非嚷嚷着要交好京中权贵,急切切地大摆宴席,又怎么会把把柄递到了御史台的手里?又怎么会给那煞神以开口的筏子!
这叫什么!这叫别人瞌睡了,自家就上赶着给递了枕头!
越想越悲愤,徐骋终于按捺不住,开始猛地挣扎起来,那些训练有素的宫卫不知是晃了神还是怎么了,竟是没能将人按住。于是在众人的目瞠舌结之下,徐骋一下子冲到了大殿中央,一边以头抢地,一边痛哭流涕地诉冤,半点儿不复平日的文人风骨。
“微臣冤枉呐陛下,这些事情都是侯爷支使微臣干的,不然就是再借微臣十个胆子,臣也不敢啊。”
“当初侯爷……不,陈颂之挑中罪臣为婿,就是看中了罪臣一贯不冒尖,人又平庸,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,好在暗处能够帮衬他成事。十五年前,侯爷想法子把臣调到江陵城后不久,就派人给臣写了一封家书,信中命我接近前太医院院正容嵘的胞兄,怂恿他对容嵘生出不满之心,私自在容嵘调制的补身药丸中动了手脚,以剂量之差变良药为毒药。臣最初并不知陈颂之为何针对容嵘,直到毒丸案发,太子被废,才惊觉不对。可彼时臣心下惶恐,不敢声张,也因此一直为陈颂之要挟。”徐骋仆倒在地,身子抖若筛糠,“后来臣又接到密令,在江陵衙门中称病,借此闭门不见客,实则暗中率人在西南到盛京的必经关卡附近设伏,只为了取溍王世子的性命。”
说着,他又忙转过身,朝着沈临川不住地磕头,“世子,是臣的过错,臣对不起您啊!”
“陈颂之,你有何话说?”
文宣帝的目光沉沉地落在面无血色的静宁侯身上,后者红着一双眼睛,还试图辩解:“陛下,老臣这么多年来为了大盛朝的江山社稷殚心竭虑,对陛下忠心耿耿,又岂会做出以毒丸戕害陛下那样十恶不赦之事?定是徐骋受歹人蒙蔽,老臣实在是不知情啊!”
静宁侯的话音甫一落下,本来静可闻针落的御龙殿中忽而传出一声不阴不阳的冷笑。
静宁侯下意识地扭头看去,就看见沈临渊正负手而立,面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诮。
对上他的视线,沈临渊更是不闪不避,反而眉尾一扬,讽道:“老侯爷忠君之心,确实天地可鉴。不过有谁说当年的毒丸是冲着陛下去的了?”
毒丸案自始至终受到牵连的,不过是无辜殒命的先溍王妃,还有为此被废黜储君之位的端王,以及冤死狱中的容嵘。
从前苦无证据,没人敢提,这毒丸案分明针对的是当时的太子沈修鄞。
似乎是为了印证沈临渊的话,徐骋赶紧抬起头来,急切切地附和道:“小王爷说得没有错。臣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一切,十五年前的算计确确实实都是冲着端王殿下去的。”说着,他自除官帽,而后解下束发的发带,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蛮力将发带拆开,从中取出几张被折叠成长条状的信笺,信笺纸张泛黄,显然是有些年头了。大监接过信笺交给文宣帝,文宣帝一目十行看完,又面色凝重的让大监拿给沈临渊过目。
这时,徐骋颤抖着声音继续道:“这些是当年陈颂之给臣的密信,本来依着他的吩咐应该早早焚毁的,但臣……为了安全起见,便一直缝藏在发带之中。那时候,毒丸被送进宫,依着既定的计划该送去的是栖凤殿皇后娘娘处,不料当日先溍王妃入了宫,误食毒丸。虽然中间出了差错,但是最终的结果却是一样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