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月底,他们回到扬州。过了不久,盛夏炎天里, 苏灵咚又收到了一份字帖,书着:“日暮乡关何处是,烟波江上使人愁(c)”,于是, 她又在背面写下“鄂州,淳熙五年七月十七日。”好像赵驿孟对她身处何处总是一清二楚的。
每次收到字体,苏灵咚总会连带地想起以前赵驿孟动不动就消失的日子,因此,他寄来的字帖就仿佛是他在对她忏悔;又仿佛是在承若,承诺以后不论他到哪里都会让她知道——
“昔闻洞庭水,今上岳阳楼(d)”,“岳阳,淳熙五年中秋节。”
“所思竟何在,怅望深荆门(e)”,“荆州,淳熙五年重阳节。”
“古木生云际,孤帆出雾中(f)”,“白帝城,淳熙五年十月十一日。”
“何当共剪西窗烛,却话巴山夜雨时(g)”,“恭州,淳熙五年十二月八日。”……
一共是七张。
第七张,是腊八那一天苏灵咚去游保扬湖,独自立于二十四桥之上时,路呈骞毫无征兆地出现,亲自交给她的。
一年多不见,苏灵咚只觉得路呈骞一点都没变,那不羁、落拓之气一如从前,他虽是佛门弟子,却总是剑不离身。
“路师弟何以在此?”她压住心里的惊讶。
“自然是受人所托。”路呈骞将手中的木盒递给苏灵咚,“这下总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了罢!”
苏灵咚打开一看,才知道他所谓的受人所托是何人所托。
“你们又何必一直折腾彼此?”
“路师弟误会了,我并不曾想过要折腾孟郡王。”
“你不曾想过,但你的所作所为——”
“他又何必呢?”
“你又何必呢?”
苏灵咚哑然。
“若苏美人还是不明白师兄的心意,我便再跟你说得明白些,此前的盛月宫、皇宫,以及南下泉州,一如今日一般,我都是受师兄所托——”
“果然是你!”
“错了,全都是师兄那个傻瓜。他不想让你知道,可我若不说,你二人之间的隔阂总消除不了,一直浪费着时日,蹉跎着彼此。”路呈骞不羁地笑了笑,看着怔住的苏灵咚继续道,“今日,亦是 * 他说你一定会到这儿来,叫我到这儿等着便可。”
“是么!”就像被对方看透一般,苏灵咚觉得很狼狈,嘴上却狡辩着,“我与他并无隔阂,不过是相通无术罢了。”
“师兄交代的事情我已完成,该说的话我也都说了,如果你们还要继续折磨彼此,随便你们。”
路呈骞作势要离开。
“路师弟既然到了扬州,何不逗留几日?我好尽地主之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