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月冷冷看着他:“我现在没有心思跟你说废话。”
李昀收了手,在衣襟上擦干水渍:“成日里洗,有什么好洗的。”
复又不耐烦道:“快些洗完,带你出去。”
午后马车从静安王府西门出府,渐行至锣鼓大街。
不知近来是不是有什么节日,街上绑了许多彩绸与琉璃灯,一铺一连,绵延不绝,满街风月绮丽,摇曳如云。
星月问了句,双红说前两日才过了花灯节:“当时街上好大的风光阵仗,真可惜姑娘没出来瞧一瞧。”
星月戴着绣梨花的绢纱帷帽,靠在车窗旁,掀开帘子的一条缝朝外看。
锣鼓街上车水马龙,商贩行人络绎不绝,为那一缕烟火日夜奔走,成就这人间万象。
马车在一家珍宝坊门口停下,掌柜捧着一只桃木漆盒出来,车夫接下后递进帷帘里。
盒子里面是一只钗,金丝绞制,缀以珍珠,镶嵌了些琉璃烧制的桃红圆蕊,花叶偏长,样式倒是从没见过。
李昀将这只盒子放进星月手里:“这是青州特有的花种,名唤圆月。”
“数月前我命人打造,时至今日才完成,原是给星河的,她不在了,便由你替她收下吧。”
他看着星月,目光幽恻:“好好收着,若是丢了,我拿你是问。”
星月攥着那盒子,肺腑中翻江倒海:“人都死了,装的再深情,也没人看你这场戏了,星河若是在天有灵看到你这么惺惺作态,非得气的怄血不可。”
李昀勾唇,轻蔑一笑:“许星月,如今的你已经一无所有,一无是处,心还这么高,嘴还这么硬,若不是本王念在宫里十年的情分上,千回万回都不够你死的。”
十年,那漫漫深宫十年,星月觉得像一场蒙蒙大雾。
人走在其中,茫然无措,渐渐连来路也忘了,只能在混沌迷惘中硬着头皮走下去,一刻不能回头。
她进宫那年,除了太子殿下稍年长些,旁的皇子与公主们,都还在读书写字的年纪。
许家的姐妹与皇帝的儿女们一同长大,如今却是沧海桑田,物是人非。
她在宫里侍奉太皇太后十年,自以为兢兢业业,如履薄冰,万分用心讨得太皇太后喜爱,到头来辅治公府大祸临头,再喜爱的人也只是隔岸相观。
辅治公府百年门楣,三代皇后之族,数朝股肱,一堂忠良,如今俱是青灰一捧。
这世上没有公道,公道只在皇帝的一言半语之间。
她恨那宫里的十年,恨自己曾经那么尊崇圣意,敬仰皇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