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是冤家不聚头。”父亲闻言感叹道:“年轻嘛,都天不怕地不怕。”
世子把姐姐送到家里,确认有人看着她,让她无法再动轻生的念头,便告辞离开,所以我们回家时并未见到世子。
姐姐被厨娘和含冬两双眼睛盯着,坐在前厅不敢妄动,直到我和父母进来,厨娘和含冬解开绑她的绳索,姐姐才得以揉了揉刚才被缚住的手腕。
厨娘和含冬告退,姐姐自知有错,偷偷瞟了一眼父母脸上的神色,便赶紧低下头,眼观鼻鼻观心,大气都不敢出。
我走到她身边坐下,陪她一起,顺便检查她的手腕有没有被粗砺的绳索磨破——还好只是被磨得肤色发红。
我们从小到大,无论发生何事,都绝不会丢下对方一个人挨骂。
连父母都对我们没辙,早已放弃了将我们分开训斥的努力。
母亲见姐姐没事,便把教育之责全权交给父亲,自己先回房休息去了,今天在外奔波把她累得不轻。
父亲在我们对面坐下,开始给自己倒水。
“我苦心孤诣教导你们这么多年,没想到教出你这样的废物。”父亲的语气平淡,语义却极重。
我担忧地看了姐姐一眼,见她闻言只是咬了咬嘴唇,没有太大反应,才稍稍放心。
“如果你不满意这桩婚事,你爹我拼着这条老命也要抗旨把婚给退了,现在倒好——”父亲抬起杯子呷了一口水,“明明两情相悦,你却要寻短见。”
“我不是真的要寻短见。”姐姐的语气保持着难得的平静,开始解释今天她怪异的所为,“我只是想做出自尽的假象,算好时间,特意等巡防营的人经过时跳河,好多点人证,然后游到下游再上岸——没想到被檀晖拦下了。”
我诧异地望着姐姐:“你为什么不告诉家里?”
“我想瞒下所有人,这样才令人信服。”姐姐继续叙述着完整的计划:“我打算隐姓埋名,在外面安定下来,等风头过去,再传消息回家里。”
“你没试过冬泳吧?”父亲冷冷地指出姐姐计划里的漏洞:“从河道上直接跳下去,经冰冷的河水刺激,轻则抽筋重则动弹不得,为了不被人发现你还活着,你还得一路游到下游再露头呼吸——连最有经验的老水手都不敢做这种事。”
“我后来也是……想到这一点,”姐姐面色尴尬地说:“犹豫了一下,所以才被檀晖给拦住了。”
“幸好他拦住你给你一个台阶,不然你在河道那儿想跳不跳的,更丢人。”父亲吹了吹水道。
“爹明明知道后果——”姐姐被训以后没有丝毫愤懑,她如此行事,有她自己的道理:“如今士庶相争,已经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,若将来士族落败,跟随东平王的人,断然容不下单家继续做东平王的亲家;若庶族落败,丞相在了结东平王一家时,也肯定会把我们一并株连……爹,这无论如何都是一盘死局。”
“不见得,”父亲把杯盖扣上,发出“嗒”的一声,淡然地看向我和姐姐,“这局棋还有一线生机——就是如陛下所期望的那般,化解士族与庶族间的矛盾,结束这场争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