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里,门外刮起风来。
晚云躺在榻上,头枕着胳膊,睁着眼望着上方的屋梁。
方庆刚才说的话似乎仍然在耳边飘着。
想赶她走?晚云弯弯唇角,天真。
她好不容易来到凉州一趟,在都督府里白干活这么多天,就是为了见到他。如今连话都还没说上,岂有就要走的道理?
她晃了晃二郎腿。
不由得想到在都督府里的那短暂一瞥,心头一阵发热。
八年过去,他长成了一个俊伟的青年。
就像在各种传言中听到那样,如疾风掠过,却可教人一眼万年。
晚云津津有味地想着,竟不禁有些自豪。为阿兄,也为自己。
终于找着阿兄了,她开心地低语。
当年师父文谦将她带离山居,去了东都。
她找不到回去的路,她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谁。他只是“阿兄”。
师父自然知道他是谁,但那狡猾的老头,每当她问起此事,总是一脸高深地左右言他。
被问烦了,他就说,等她的医术达到了他的一半,就告诉她。
她小时候认死理,居然信以为真。后来越是努力,越是知道她师父的一半有多难。
一年又一年,她在自己院子里为他种下的一棵桃树,也开了一春又一春。
晚云每次看到那满树的花朵,都会想起他。
在那深山的宅院里,少年站在桃树下,替她折下一枝花来。树枝颤动,他的肩膀上落了星星点点的花瓣。
那身影,干净而轻盈,仿佛朗夜里的一抹月光。
晚云刚入仁济堂时,师伯方庆热衷算卦,曾给她问了一卦,说她命带煞气,及笄不可早于十七岁,成婚亦然。
此事师父后来一直不提,晚云以为他都忘了。直到三个月前,文谦带着晚云和师兄去广陵,在宅子举宴,请了好些世交,以及他们未定亲的儿子。
“眼看着你快十七,该考虑终身大事了。这些小郎都是现成的,家境优渥,门当户对。你看中了谁,师父就为你去说道。”他大方地对晚云说,仿佛谈论的不过是点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