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醒酒药显然有了效用,谢攸宁转过脸来的时候,已经不复方才迷迷怔怔的模样。
“我今日杀了将黎的部下。”他平静地说,“我连自己的部下都舍不得杀,却杀了别人家的。他那些部下都甚是义气,今日与我在酒桌上喝多了,说起将黎叛变,堂堂七尺男儿便这么哭了起来,说将军不是那种等人……”
他的拳头突然重重砸了一下床板,声音低哑,带着怒气:“都是出生入死的弟兄,将黎怎么能让他们失望?”
晚云看着他那通红的眼睛,知道他其实酒劲还没过。
她没说话,只掏出一块绢帕来,替他拭了拭眼泪。
“我当年像傻子似的逗他笑,我不知道自己蠢么?我就是想他开心些……”谢攸宁侧过脸去,吸了吸鼻子,“宇文家已经为他放弃所有了,他不开心,不好好做人,对得起谁……我这么想有错么?”
晚云心里叹口气,今夜自己是注定要给他当老妈子了。
她拍拍他的肩膀,道:“你没错,只是他眼拙,看不透。”
“我还巴望他悬崖勒马。他不知道我放走他,是拿了全家人的性命在赌么?六百条人命换他一个……他就这么走了,一句也不解释么?”谢攸宁的声音愈发哽咽,竟哭得稀里哗啦,像个孩子似的。
就这么走了,一句也不解释……
晚云不由想到自己。
当年裴渊离开她的时候,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也没留下,干干净净。那时的自己,何尝不是像谢攸宁这样气恼和不解。
大约是起了同病相怜之心,当谢攸宁继续絮絮叨叨地说,晚云也不再有敷衍的心思,坐在一旁安静地听,偶尔回两句。
直到他说累了,晚云见他闭起了眼睛,吹灭床前的蜡烛。
“阿晚……”谢攸宁迷迷糊糊地说,“你开个价,做我的长史吧……”
晚云笑了笑,心想,做梦。
翌日是个大晴天。
谢攸宁睡一觉之后,生龙活虎,再不复昨晚那伤春悲秋哭哭啼啼的模样。
晚云从仁济堂来到县府里,谢攸宁见到她,亲自给她端了一碗羊汤。
“怎么了?”晚云对这突如其来的殷勤有些不习惯。
“自是向你道谢。”谢攸宁道,“昨夜你照顾了我,总要表示表示。”
晚云看了看那汤,只见浓郁得很。舀一勺端看,羊肉剔成头发丝粗的肉丝,不细看还看不出来。汤里加了胡椒、当归中和了羊肉的膻味,口感顺滑,香气十足。
她胃口大开,也不客气,接过就吃了起来。
杜重阳在一旁看着,不忘自夸:“这是我自己琢磨的方子,原来胡人传进来的做法没有当归,我觉得当归和羊肉是一绝,就像女人和香丹,少了一味都不成事。”
谢攸宁损道:“你这软葫芦才不成事。香丹是什么东西,糟蹋了小爷的本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