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城上有回字形瓮城,城门只一扇大门供进出。无商客来往时,城门紧闭。
关城之外,是一望无际的荒野,白茫茫的一篇,和关内相比,景致无太大区别,却不知为何,有一种萧索和无处安放的孤寂感。
仿佛隔着一道墙,这边是故里,那边是他乡。
裴渊指着远方,告诉她关城的西南方是羊水海子,而闪着银光的玉带是疏勒河。西来的客商看见了疏勒河,就知道即将步入中原。而西出的旅人过了疏勒河,就知道即将远离故乡。
晚云道:“那西边是什么地方?还有城池么?”
“此去两千里高昌城。前朝时曾是车师国王庭,自戎人西迁,逐渐沦为戎人据所。戎王有时会住在高昌,将高昌当作国都。”
“听闻戎人残暴,车师国的人岂不可怜?”
“车师国水土肥美,本是富庶之地,但国君昏庸无能,才使国力积弱。国难时亦是改朝换代时。若车师人团结一心,又有良人引路,自闯出一番天地也未知。”
他说起这些事的时候,目光坚毅而深远,与八年前的少年全然不同。她记得那时的裴渊,虽比她年长,却带着一股青涩之气,时而忧郁、迷惘和孤独。
“阿兄这些年过得好么?”晚云忽而道。
裴渊大约没想到她突然这么问,愣了愣。
“甚好。”他说,“你呢?”
晚云望着他微笑的脸,只觉自己像在做梦。
她有多久没见过他笑了?即便在以前,他也很少笑。少到能掰着手指头数出来。她眯起双眼,笑道:“我也很好。”
犹豫片刻,她似鼓起勇气,又道:“阿兄,当年你那师父……我是说你舅父,他后来还去找过你么?”
提到岳浩然,裴渊唇边的笑意微微凝住。
“我三年前曾见过他一次。”沉默片刻,只听他淡淡道,“在他离世之前。”
“离世了?”晚云愕然,“为何?”
“自尽。”裴渊道,“我母亲去世了,他恨了我父亲一辈子,没有了牵挂,便也跟着去了。”
晚云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虽然当年经历过裴渊与岳浩然的决裂,晚云知道这二人的关系并不简单,但如今从他口中听到这寥寥数语,却让她更觉不可思议。
“阿兄,”半晌,晚云喃喃道,“你从前的事,也告诉我,好么?”
裴渊却道:“其实并无大事,且都过去了。”
他的语气很是轻描淡写。可晚云知道,那些事情很沉重。若非如此,阿兄与岳浩然争执那日怎会哭了?
不着急,往后再说吧。今天说了那么些,晚云心中已然满足。她和裴渊一起看着白茫茫的关外荒野,温声道:“这些年来,我常想日后跟阿兄在何处重逢,万万没想到是在西陲的边关。”
裴渊了然。他又何曾想过呢?
天色渐晚,晚云跟着裴渊往回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