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兄的意思,让我收下?”
“为何不收。”裴渊道,“你平白被他卷入这场乱事之中,流落至此不得回乡,他既然赔礼道歉,这就是你应得的。”
晚云没想到裴渊说得这么理直气壮,道:“可他做的那些事……”
“那是另一回事,与此无关。”裴渊打断道,“死伤的将士,我要他以命相偿,既是算账,便该一笔一笔算清楚。”
晚云无言以对,点头:“我听阿兄的。”
“他还说了什么?”裴渊又问。
“还说我是他唯一的朋友,”晚云仔细回想,老实道,“我之前曾邀请他去东都做客,他说有些感动。”
裴渊不置可否:“还有呢?”
“还有,他说起天家……”晚云才说出口,不由得顿了顿。她感到他在看她,于是接着说,“他过去曾在前朝为质,说天家薄凉,大概过的并不好,感慨身世悲凉。”
裴渊没答话,却道:“云儿,那衣裳值得你摆弄这么久?”
晚云愣了愣,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手上的大氅。
“阿兄方才回来也不抖一抖,沾了许多尘土。”她说。
“那衣物自有人料理。”他将大氅拿开,“你不必动手。”
晚云手上一空,只得将毛刷放下。
──“你就该当个开开心心的小大夫……”
姚火生的话语犹在耳畔。
裴渊注视着她,片刻,问:“那日说起回家的事,你怎么想?若决定好了,我让叔雅安排。”
让公孙显安排?
晚云如今知道,公孙显外表看起来文雅,实则内在是个说一不二的人。若事情到了他手里,他必定想方设法将她送走吧。
她看着裴渊的眉目,有些纠结。
说实话,她很是犹豫。
虽然她很想回去看师兄的冠礼,但自己也知道,当下局势未稳,自己若执意离开,裴渊要花费不少气力,将她送离此地。
她曾经信誓旦旦,不会给裴渊添麻烦。
而东都到玉门关,遥遥四千里。若此去一别,再见不知又是何时。
晚云曾亲身经历战事的凶险,而今戎人残兵尚未走远,战事尚未平息,她又岂能安然待在东都坐等他断断续续的消息呢?
想到此处,晚云的心定了定,缓缓摇头,道:“阿兄说的是,我确实鲁莽了。我不会再提回家之事。无论等多久,我都会等到阿兄班师凯旋之时,再让阿兄送我回去。”
裴渊的唇边浮起笑意。
“如此。”他说,“你想通了便好。”
晚云眨眨眼:“阿兄千万别跟公孙先生说,他可巴不得我走的远远的。”
裴渊亦浅笑:“知道了。”
看着那脸上平和的神色,晚云只觉如沐春风。
她隐约想起一事,忙问:“当日我被张冼逐出都督府,是否也是公孙先生的意思?”
裴渊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的,于是坦诚:“是我的意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