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携众人随裴渊返回玉门关门,一路上脑子里都是这番话。
──“……你须好自为之。”
父皇的意思再明确不过。这番亲征,说白了,最大的困难不在高昌,而在于他能否压制住裴瑾和裴渊。如果成事,自是皆大欢喜;而如果失败,父皇不会回护。
太子比裴渊更加知道,此行不能空手而归。
他举目眺望,仿佛看到洋洋洒洒的雪尘后,玉门关雄浑的西大门横卧在荒野上,那里仿佛是地狱的入冥灯,是饕餮的血盆大口,教他颤抖和惊恐。
他知道走进去会面对什么。
裴渊敢跟他一战,便是没有将他这未来储君放在眼里。
他也不会侮辱他,相反,说不定还会让他十分体面。但每一个人都知道,他贵为太子,其实不过是裴渊的手下败将,只要知道了这场战事的底细,就没有人会拿他当一回事。
无论是在这里,还是在朝廷。
裴渊光明正大地缴了他的械,而后,会恭恭敬敬地送他回朝,迎接他的是御史台和那些看他不顺眼的朝臣们明里暗里的奚落,这耻辱,将伴他终生。日后再起战事,朝臣将在搬出“佑德七年,殿下仓促出征……”
而比这更可怕的,是父皇冰冷的目光:“太子果不能再战。”
所有念头交织,反复折磨着他。
太子大喝一声“且慢”。
众人停下步子,裴渊回头,看见他纠结的脸。
“兄长有何吩咐?”他问。
“我身体不适,要歇息片刻。”太子说着,瞥向裴渊,冷笑,“九弟莫不会吝啬到让我歇一歇也不肯。”
楼月皱眉,正要去阻止,却被裴渊拦住。
没多久,亲卫们伺候着太子在路旁休憩起来,一时间,小塌、茶水、阴棚全都备好了。裴渊派随行医官上前诊脉,却被太子烦躁地喝退。
“他又耍什么花招。”楼月不满地嘀咕。
晚云抬头问裴渊:“要我去看看么?”
裴渊饶有兴味地摇摇头:“你不必动,我去看看便是。”
说罢,他和楼月一道下马,朝太子走过去。
“还有一个时辰的脚程,便可入关了,”他对太子道,“关城中有软榻美酒,兄长可歇息得舒服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