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谦却摆摆手,道:“你家这一亩三分地,早就被我逛透了,走,看看你父母去。”
二人转到屋后,整整齐齐地并排立着两座坟头。
原本坟前木板已经换成了两块石碑,打磨得平整。上面,清晰地镌刻着夫妇二人的名姓和生卒年。
晚云看着它们,只觉恍如隔世,忍不住又哭了起来。
好一会,她用袖子擦擦眼泪,从怀里掏出一条帕子,沾了水,将墓碑细细擦拭。
“父亲,母亲……”她抽泣着,喃喃道,“九年了,我已经及笄,跟着师父过的很好,父亲和母亲可以安心了……”
旁边,文谦点了香,又从包裹里拿出一盘蒸好的粽子和一坛酒。
“仲远,”他说,“今日端午,请你和你夫人吃粽子,我早上刚包的。”
晚云看着那粽子上的丝绦,心头一热,又哭起来。
“原来是要包给父亲和母亲的,”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埋怨,“师父怎的不叫我一道来做?”
文谦含笑着给她剥开一个,塞到她手里,道:“就你那点手艺,我拉不下脸,与其让你父亲说我没好好教你,不如别让他看见。”
文谦催她快吃,她咬了一口,硕大的泪珠子又滚了下来。
心中感慨万千。她知道,如果没有裴渊和文谦,自己只怕连这个家都再也找不到了。每每想到这些,她总不知如何回报……
“师父待我可真好。”她边哭边说。
文谦看着晚云,心头却五味杂陈。
晚云这次去凉州的遭遇,王阳都已经在信中详细告知。
如今他带着晚云来看她父母,不知墓中的仲远若是知道他女儿喜欢上了裴宴家的九郎,会不会应许?毕竟他生前和裴宴都那么些过节。
文谦默然不语,喝了一口酒,想起了过往种种,不由怔忡。
仲远是个有远见的人。被逐离江州后,仲远曾与他长谈,唤着他的字“逊之、逊之”,说道:
──“逊之今日愿倾尽全力,与裴宴分羹。他日天下易手,珍馐美馔皆归于宴,宴可愿与逊之再分羹?”
他当初只道仲远心灰意冷,言语必定不善,没太往心里去,一直还在帮裴宴做事。如今,一语成箴,裴宴真把仁济堂当成自己的了,果真没法抽身了。他不仅连累了整个仁济堂,还连累仲远的女儿。
真乃造化弄人。
文谦仰头,将杯中酒一饮而尽。酒火辣辣地下肚,他也被呛出了泪,也捂头痛哭起来。
哭的人最怕别人哭的比你狠,晚云头一回看见文谦哭成这样,怔住了。
她登时忘了哭,忙抽出另一条干净的帕子,替文谦拭泪,道:“师父别哭,不至于不至于,父亲和母亲都是豁达之人,他们早就不难过了,两人在天之灵见师父带着我来,必是欣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