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执黑子先走,开局之后,二人都走得颇是稳健。
“听闻昨日八郎缠着太子对弈去了。”皇帝缓缓道,落下一子,“这小儿,平日朕找他对弈推三阻四,在太子那里倒是转了性。”
裴渊道:“八皇兄在父皇面前从未赢过,怕被父皇训斥,自是不敢来。至于太子,在河西之时,八兄与太子相处融洽,也时常对弈。”
“河西是河西。”皇帝淡淡道,“他返京以后不知告了太子多少黑状,昨日下着下着,他就将太子带去了大理寺,还让太子看了一出好戏。太子性子敦厚,常以善度人,才叫八郎骗了过去。你说呢?”
这话,是将昨日的事直接点破,皇帝显然知道裴渊脱不开干系,这是要问罪了。
裴渊持白子落子,平静道:“八兄向来喜怒无常,难以捉摸,儿臣以为没什么奇怪的。”
“那你这般反常又是为何?”皇帝转而问,“撇了一干部下火急火燎地返京,就是为了插手皇城司的事?”
“是。”
他回答得毫不犹豫,倒是皇帝顿了顿。
他不怒反笑,转头看向朱深:“和九郎说话就是爽快,有什么说什么,不像许多人,说一半留一半,总教人猜不透。”
朱深笑道:“九殿下本就是出了名地爽直。”
皇帝看了看一脸平静的裴渊,脑海里忆起他年少时不可一世的模样,唇角弯得更深:“他哪里是爽直,分明是天不怕地不怕。反正比人论文斗不过他,论武打不过他,再不服也只能干听着。”
朱深笑容满面,连声称是。
第306章 夏至(六十六)
裴渊只不动声色地落子,没有半点搭腔的意思。
皇帝看了看棋盘,手执黑子,似乎在思考落在何处,嘴上却道:“昨日你只匆匆请旨离去,未曾跟朕解释,为何插手那仁济堂的事。”
裴渊放下手中的棋子,正色道:“儿臣心仪的女子是仁济堂的弟子,欲与其共结连理。她今日也在城外请命的人群中,非儿臣有意插手仁济堂的事,只是此乃她的心愿,儿臣愿意成全她。”
皇帝闻言,蹙起眉头。
“就因为这个?”他问。
“正是。”
黑子落回棋盒里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“荒唐!”皇帝沉下脸,冷冷道,“什么仁济堂的女子。你是皇子,堂堂凉州都督!竟为了一个下九流之人做出这等有失身份之事,可知朝野如何议论?你口口声声说五郎荒唐,我看你比他更甚!”
裴渊对皇帝这般反应毫不意外,神色仍旧平静。
“父皇明鉴。”他说,“她并非下九流之人。她与儿臣自幼相识,在凉州曾随儿臣一道冲锋陷阵,立下功勋。”
皇帝只觉荒谬至极,厉声斥道:“立下功勋自有立下功勋的赏赐。即便是寻常人家,婚姻之事,也许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谁人准你自行说娶?莫忘了你是个皇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