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叹口气,道:“我未及送仲远最后一程,甚是遗憾,能替他的女儿做些事情,也是好的。”
晚云沉默片刻,道:“公主能与我说说父亲么?”
“这话,说来可长。”
“公主说多少,我都愿听。”
谯国公主于是与晚云说起她是如何收养常仲远,而后看他一步步劝皇帝起事,成为其谋士。而后,他又如何遭人构陷,如何被逐出江州。
晚云听着,一言不发。
心砰砰跳着,牙齿轻轻咬着嘴唇。
她有些恍惚。常仲远在她心目中的形象,总是和蔼而淡泊,与谯国公主所说的那曾指点江山、叱咤风云的谋士,乃截然不同。
自己的父亲,真的是那样一个人么?
“你当下最想知道的,恐怕还是他和九郎母亲的事,是么?”谯国公主忽而道。
“正是。”晚云老实道。说着,心头却撞将起来,祈祷她千万别说出丝毫助长这难堪的话语。
“鸿初说他是岳氏的开蒙先生,其实不对。”谯国公主道,“仲远早年游学,曾为了生计,到岳府求职,给生病的教书先生顶了一个月的班。不过他教的不是岳氏,而是岳氏的兄长。”
岳氏的兄长……晚云随即想到了裴渊的师父,道:“岳浩然?”
“正是。”谯国公主道,“仲远只比岳浩然大两岁,却学识渊博,十分得岳浩然喜欢。多年之后,二人重逢,岳浩然便邀请仲远到城中的春宴上去。那春宴,是江州城中的盛事,岳氏是当地有名的美人,又有几分才气。二人在宴上对诗,颇为投缘,一度被传为才子佳人的典范。而天公不作美,岳氏后来却遇见了圣上,没多久,就嫁给他做了侧妃。我不知岳氏如何想,可你父亲与我坦诚过他的痛苦,他心中确实有岳氏。”
晚云的手慢慢攥紧,问:“那吴王妃今日所言,公主可相信?”
谯国公主道:“此事的传言,并非今日才有。当年,我就曾亲自问过你父亲。可他性情高洁,将此事视为对自己和岳氏的侮辱,连谈也不愿谈。”
晚云望着她,犹豫道:“公主之意,此事究竟是真是假,公主也不知?”
“我自是相信你父亲,否则当初,也怎会应许你和九郎的婚事?”
晚云的心稍稍放下。
“不过此事,到底还是传到了圣上的耳中。”谯国公主道,“那时岳氏与圣上已经成亲,大约过了一两年的好日子,而后便因为后宅姬妾的挑拨频频争吵。有一年春猎,岳氏在争吵后擅自离开了营地,在山林中迷失。皇帝派了好些人去寻,没有丝毫音讯,直到三日后,你父亲带着岳氏在众目睽睽中归来……”
后面的话自然不用说。岳氏安然归来,皇帝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,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三日,什么都有可能。更不用说,此事后来成了谈资,为有心人所利用,让二人的间隙越来越深。就算没有后来的中毒之事,岳氏在后宅中的地位也已经一落千丈,日子也注定艰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