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是没受过这样的屈辱,纵然在太子面前,因为有老师护着,太子也不敢肆意妄为。与虎谋皮,便要有所牺牲。其实杀朱启洵不难,倾飞鱼卫之力,足够让他横尸街头。但整个计划就会变成一张废纸。
梅令臣的心里有一只被锁链套住的野兽在嘶吼,他紧紧地握着拳,手指嵌入掌心里,越痛越让他刻骨铭心。他回头看了一眼茶楼,擦掉嘴角的血迹。今日所受的屈辱,他日必定会千倍百倍地还回去!
他回到马车上,刻意侧着脸,不想被发现。但苏云清仍是察觉了他的异样,蹲到他面前问:“你怎么了?受伤了?”
梅令臣不说话。
苏云清连忙去包袱里翻出一瓶膏药,还有纱布,“这是我一直用的玉肌膏,清热解毒的,敷上去会好些。”她用纱布蘸了点膏,伸出手要给梅令臣敷上,梅令臣却不动声色地别过头,“我没事。”
苏云清跟着他移到另一头,坚决地说:“不行,必须涂!别糟蹋自己。”
梅令臣看着她,目光浮动,没再拒绝。
苏云清认真地敷药,怕他疼,时不时还凑上去吹一吹。凑得近了,男人身上的味道都清晰可闻。幽兰生前庭,含薰待清风,是一种君子和隐士的香气。她的心没来由地乱跳,呼吸不稳,但竭尽全力定住心神。
这伤其实并不轻,白玉一样的脸颊,血丝道道,还有点发肿。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,对着这么一张脸,也下得去手。
梅令臣只觉得如兰的呼吸轻拂在面庞,心里的猛兽慢慢地退回阴暗里。好像他仅有的几次受伤,都是她帮忙包扎的。那时她也不问为什么,只是眼睛红红地包扎好,把他像个孩子一样地抱到怀里。
这世上,好像只有她会把自己当成一个弱小而无助的孩子。
只要有这样的温存,他就可以披荆斩棘地走下去。
“刚才那些人是你的仇家吗?”苏云清问。
“不算。”
“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你?”
“官场上的事。”梅令臣只简单地说了几个字。
苏云清坐回自己的座位,“这世上很多人汲汲营营,为求荣华富贵。先生看起来却不像是这样的人。”
梅令臣看着她,似乎无声地在问:为何?
苏云清低头收拾,声音很小:“只是感觉,先生更适合像陶公那样,过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的日子。”
大概见识到朱承佑的处境,加上她的前夫,亲爹好像都是官场上的人,所以她一直觉得,官场是会吃人的。她对家里当初的遭遇印象很模糊了,但是大厦倾覆也不过是一夕之间的事情。家破人亡,家财散尽,就算曾是天底下最繁华的江宁织造府又怎么样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