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人皆以为当年是苏东阳落井下石,要将梅氏一族赶尽杀绝。
梅令臣的确恨过苏绍,恨过苏氏,他也认为当年梅氏始终压过苏氏一头,招致苏东阳的嫉恨,导致全族皆灭。
所以他讨好苏绍的女儿,讨好苏绍,期望以贱民的身份,获得科举入仕的机会。
就在他得偿所愿,打算报复的时候,才发现苏绍已经获罪,被打入刑部大牢。那个罪名漏洞百出,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。而且,苏绍早就知道他的身份,并告诉他当年成宗因为朝政被梅苏二人把持,如芒刺在背,积怨已久,加上害怕太子功高震主,迫己退位,就想出了这一石二鸟之计。
梅令臣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,通过福康公公,找到了已隐秘在寺庙出家为僧的前司礼监秉笔太监,成宗的心腹德全公公,证实了苏绍所言。
当他了解一切,要设法救苏绍时,苏绍却强硬地拒绝了,只托他好好照顾苏云清,而后就慷慨赴死。后来梅令臣才知道,苏绍不得不死,他手里握有太多皇家的秘辛,江宁织造府也不仅仅是个皇家的金库,藏有太多不为人知的事,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。莫说当年初入官场的他,就是如今,他也未必能救得下苏绍。
正如祖父当年自知大难临头,无法自保,设法保下了效忠于梅氏的众人,才有今日他能够卷土重来。
那些站得越高,手里握有越多东西的人,往往能比旁人看得更为透彻。
张祚仰头长谈了一声,“原来如此。你当初接近我,接近江东王,就是不想让皇室安宁。可你以为,立了幼帝,大权独揽,就可以高枕无忧了?太皇太后,皇太后,哪个不是身后站着外族外戚,朝堂之上,哪家不是数十年乃至百年的经营?就算是郑贵妃一族,也是百足之虫,死而不僵。文若,你还太年轻。为师再提点你一句,联姻是目前你解困最好的方式。”
梅令臣说:“让老师失望了。我此去西州,已经重新向苏氏下聘,我的妻只能是她。这是我欠苏家的,也是我欠义父的。”
“你……!”张祚没想到他这么冥顽不灵。
“老师年事已高,徒留京中无异,还是尽早告老还乡吧。”梅令臣说完,不欲再留。
他走到门外,看见张雅南扶着婢女站在那里,面色惨白,眼睛通红,就像一朵被风吹雨打的小白花。
他目不斜视地走过去,张雅南忽然歇斯底里地喊道:“梅令臣!我爹爹待你不薄,你为何要这样对他!为何要这样对我!你难道忘了,当初你处境艰难,是谁帮了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