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不过数月,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。
北郊行宫中的排云殿,正笼罩在一片前所未有的阴霾之中。日薄西山,倦鸟归巢。宫人皆跪伏在殿外,不敢发出声响。
梅令臣和张祜从两条路走来,互相见礼,又分开走向两端。而他们之后,各有拥趸,像是太极的阴阳两仪,黑白分明。
朱承佑随后赶到,他看了看形势,径自站在中间,不融入任何一方。
忽然传来阵阵春雷轰响,梅令臣望了一眼远山,手微微在袖中握紧。
排云殿内的暖阁,天顺帝躺在床上,双目紧闭。曹参在他手腕上施针,然后躬身退到门边,福康公公低声问道:“怎么样?”
“我用针吊着最后一口气,赶紧让人进来。”
福康公公犯了难,“这……两宫皇太后和皇上都在外面,要宣谁?”
曹岑也不知道。
福康公公想着这些日子,都是文圣皇太后在太上皇身边伺候,应该把她叫进来。他这样想着,刚要去叫人,就听见太上皇喊着:“芷兰,让芷兰来见朕!”
芷兰是慈圣皇太后的闺名,福康公公还是知道的。
西次间里,王氏单独坐在暖炕上,而上官芷兰坐着椅子,朱启润站在她身前。朱启润的眼睛不安地到处乱转,但身体站得笔直,颇有几分皇帝的自觉。上官芷兰的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,时不时温柔地跟他说话,安抚他的不安。
王氏看了母子俩一眼,正襟危坐。
她比上官芷兰年长许多,脸上已经能看见岁月的痕迹。因为在北郊行宫伺候汤药,她的服饰并没有那么华丽,就像官员的家眷一样。可她眉宇间的气势,却压过这屋里的所有人。
少顷,福康公公走到西次间里,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。王氏都已经做好了起身的准备,他却走到上官芷兰的面前,“太上皇要见您。”
西次间里变得死寂。上官芷兰愣了一下,以为天顺帝要见朱启润,便要拉着他进去。
朱启润却挣扎不肯。
福康公公适时地说:“太上皇只见太后一人。”
王氏手指微屈,面无表情地坐着。上官芷兰跟在福康公公的后面,走向另一头的暖阁。福康公公头发已经花白,背也有些佝偻,但脚步稳健。他跟随天顺帝多年,是心腹宦官。上次宫变,他事先跟梅令臣达成了协议。只要他放梅令臣进宫见天顺帝一面,梅令臣就绝不伤害乾清宫中一人。
所以宫变之后,他还能在天顺帝身边伺候。
福康公公推开暖阁的门,声音低沉,“曹院使说吊着太上皇的一口气,您有什么话,要尽快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