拜过先师,转向堂下教室,年少的诸生正在向四名身穿官服的教习行礼。
“曹公公有礼。”所有人因曹元亨的出现而发生转变,皆对他肃然起敬,左右相对而立的四名词林先生见到曹元亨自降身份,先行作揖行礼,四人清一色青色团领衫,胸前缀白鹇补子,皆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。
这四人都是饱读了诗书,过五关斩六将,最后跻身翰林,皇帝任命他们进内书堂任教习,负责教内侍读书习字。
若有慧根,眼力劲儿好的,也就能进司礼监,平步青云。
“这孩子刚进宫没多久,咱掌印瞧着机灵,放进内书堂来,今后有劳几位大人多多提点了。”曹元亨按着阿琅的肩头,笑得温文尔雅,说得不急不缓。
“曹公公哪里的话,您与公孙掌印他老人家为陛下殚精竭虑,吾等自然也要肝脑涂地,您尽管放心,吾等定会尽心教导,给公孙掌印一个交代。”词林其中一员,笑呵呵应答,瞅着阿琅满是赞许,“这孩子头圆额高,双眉清丽高扬,弯曲细长,两眼清爽明净,是个聪明富贵,机智有福之人啊!”
江湖术士都道阿琅面相有福,阿琅半信半疑,毕竟跑江湖的为了混口饭吃,难免神神叨叨,说的话也是半真半假。而他一个饱读圣贤书的学士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,那就有谄媚之嫌了。
曹元亨见惯了趋炎附势的嘴脸,乐呵呵道:“都是为朝廷办事,安分守己最重要,咱家尚有要事需办,就不在此多留了。”
“吾等恭送曹公公,曹公公慢走。”
临走前,曹元亨许是不放心阿琅,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出乱子,阿琅只管点头。
然而实际上,阿琅读书并不认真,她本就不是读“之乎者也”的那块料,对号入座,然课才上了一炷香的工夫,就已经倒头呼呼大睡。
她真是许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,词林先生平缓的语速犹如母亲的安眠调子,她枕着手臂,闻着书香做起了春秋大梦。
再醒来时,早已日暮西沉,人去楼空,留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书堂里,对着孔子老人家的画像,五味杂陈。
阿琅不记得自己何时睡了过去,原本课上打瞌睡不是尊师重道之举,可教习也不曾训斥与责罚,当真奇了怪了。
她木愣愣地收拾书案,堂屋进深浅,夕照如金沙铺洒在她周身,她有些心不在焉,未曾察觉金沙上缓缓浮现的一道被拉得细长的影子。
转过身时,逆光刺眼,她下意识伸手挡光,半眯着双眼,直到黑影盖住逆光,她才从指缝中偷偷睁眼,绯色织金曳撒,耀眼夺目,再往上一看,心里咯噔一下,上学第一天就偷懒,被司礼监的掌印逮个正着,虽然他白洁无暇的脸上映着夕阳红,像个施粉黛胭脂的大姑娘,叫人胸中流荡,可在阿琅心驰荡漾前,手上的书本“啪”一声落在地上,静谧中响彻心扉。
“奴婢见过督主!”阿琅清醒过来下跪磕头,先保命要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