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司礼监时,霞光蔽天,内书堂前的其中一棵苍劲的老松下立着一个身形,夕阳落在他身上像是披了一张金领子,金光灿灿,如普度众生的佛。
见到公孙怀,阿琅心头一喜,三步并两步迎上去,殷勤笑道:“督主,您回来啦!”
公孙怀转过头来,阿琅逆着光,看不真切他背阴的脸,只能从他低沉的声音里辨别出他此刻的情绪不是很好,“去哪儿了?”
她心头一凛,下意识舔了舔唇,道:“回督主,去了仁智殿。”
“去那儿做什么?”
他甚少这般质问她,阿琅没来由地一阵心虚,道:“督主不在的日子,阿琅不忘苦练绘画,却怎么也不得要领,所以想去仁智殿……偷师……”
“那你学到了什么?”
自然什么都没有学到,这还得怪到宋世良的头上,可她竟然不敢告诉他实情,生怕听了更不高兴似的。
“随我来。”
她的沉默促使失态愈发严重,公孙怀语气冰冷,如在数九寒天里被人泼了一桶凉水,瑟瑟发抖,刺骨疼痛。
“对不起,阿琅让督主失望了,这一回是白跑了一趟,什么都没学到。”她垂头自行忏悔。
“以你的功夫,就算偷了师,也学不到分毫。”他呵护她的时候全心全意,但是挖苦的时候也是不留余地,“贪玩去了吧。”
他以为她迟迟未归,只是因为贪玩。
阿琅松了一口气,吐吐舌,点头应是。
“跟谁玩了?”
身上的汗毛再次竖起,今日的公孙怀好像有点反常,换了从前顶多问个一两句也就完事了,怎么突然像曹元亨似的,喜欢刨根问底了?
“怎么不说话了?”他直直盯着她。
阿琅张了张嘴,发现怎么也说不出口,本来她可以随便编个理由糊弄过去,可她不想骗他,也骗不过他,就是怕说了加剧东厂和锦衣卫的矛盾,生怕她被当成宋世良派来的奸细,一怒之下把她除了。
“是延祺宫的那个宫女罢。”他垂眼道。
阿琅惊愣,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腰间,不知何时多了个香囊,那样式一看就是女子之物,她在宫里唯一接触过的宫女也就只有延祺宫的蒲儿了,只是这香囊为何在她身上?难道是那时候……宋世良偷偷系在她身上的?
方才回来的一路心思恍惚,都不曾发觉身上多了此物,宋世良多此一举难道早就知道公孙怀今日会回宫,这才给她打掩护?
这一个个的,把她耍得团团转,到底何时才能休止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