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时候,宋世良见他瘦弱可怜,并未计较,且执意要帮他送炭,既然有个傻小子愿意代劳,他当然愿意撒手,只要能把炭安然送到目的地,是谁送的又有何区别呢。
而那之后,他们没再见过面。再见面时,已是东厂与锦衣卫对立的局面,宋世良疾恶如仇,与他不共戴天。
“嗐!原来是这事儿,我听他提及过,他说他在雪地里帮了个人,没想到那人是督主,说来那天我让他去执行任务,结果任务没完成,还被我骂了一顿,我还以为是臭小子故意偷懒,胡编乱造的呢!”宋兆安拍了拍脑门,竟不知真有过这样一段渊源,是他错怪了他的儿子。
公孙怀默了默,他总是这般沉默寡言,宋兆安在心底叹了口气,想他这些年风光的背后也承受了许多辛酸,可这些日子在他身上似乎稍许发生了一些变化,是那名叫阿琅的女子改变了他吗?
只是他的身份……
“再过不久,宋大人便也能与家人团聚,老夫人身子硬朗,近日还有精力为令郎说亲。”宋兆安因为身份的特殊,不能现身于人前,更是无法看望家人,可他家里的事,公孙怀总能告诉他听,让他得以宽心。
“善平这孩子,也到了说亲的年纪,我这个为人父的,却不能为他出一份力,但愿成亲之后,他做事也懂收敛,那我也就真的放心了。”老父亲语重心长,可他不知道他的儿子顽固不化,不仅一心和公孙怀作对,还要跟他抢女人,他的婚事也是件麻烦事,还得大仇得报后,由他这位老父亲亲自出面说服才行。
想到宋世良的亲事,公孙怀又想起了阿琅,出了宋世良的岔子,耽误了他不少时辰,他心里念着府里的那个小丫头,不再与宋兆安多费唇舌,只交代了几句便只身离去。
开门的瞬间,抬头望去,乌云蔽日,春天的第一场雨就要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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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场春雨到了夜里才悄然来临,公孙怀没能顺利回府,半道被宫里的人拦了下来,匆匆忙忙请他进宫。
乾清宫的大门敞开着,宫人跪了一地,正殿宝座前的琉璃黑砖地上坐着一个人,春寒料峭,他就披着一件直身,光着脚,望着门外黑夜里的雨水发呆,任谁都不理睬。
公孙怀由乾清宫的太监一路带着,路上急急报了皇帝的情况,公孙怀近前轻轻唤了他一声:“皇上,臣来了。”
乾清宫的人说他这样已近两个时辰,太后年后回了西苑行宫小住,还不知道此事,也没人敢报,就怕到时候降罪丢了脑袋,只好心急火燎地出宫找司礼监掌印来救急。
公孙怀果然是李镇的灵丹妙药,他一出声,李镇便有了反应:“大伴,你来得正好,陪朕看歌舞,你看,高美人的舞跳得多好看。”他指着那一片昏暗的广场,露出了迷醉的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