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太医院年纪最长、资历最深的太医了,先帝还未登基时,他便在宫中做太医。
风风雨雨数十年下来,除却一手医术,更厉害的便是察言观色的本事,轻易绝不显露情绪。
而此刻,陈九生把脉把着把着,眉头却极明显地越蹙越紧,连一旁的李文演都看得出来。
他不由有些怒意:“如何?皇后身体可有大碍?”
陈九生一个哆嗦,啪嗒就跪在了地上,花白的八字胡一颤一颤:“禀皇上,娘娘她气血不调,气滞血瘀,脉间不知为何,有极明显的阻滞之感。”
周妙宛心道,当然阻滞了,那么多针还埋在她穴道里呢。
李文演皱了眉:“是为何故?”
他没看陈九生,而是偏过头去看周妙宛。
似乎是听得自己身体不佳,她的神情很是忧郁。
陈九生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:“气滞血瘀的原因比较多,有情绪郁结所致,亦有受惊受寒所致。敢问娘娘,最近可会经常做梦、夜半惊厥?”
周妙宛便捏起嗓子,状似柔弱道:“时常有吧,恐怕是因为前段时间……受了惊吓。”
陈九生脑门上汗更多了。
苍天啊,他真的能活到告老还乡吗?
然而老狐狸就是老狐狸,他极为冷静道:“此疾调养为要,臣为娘娘开一剂药方。不过最重要的,还是少忧少思。”
李文演问他:“朕问你,皇后如今的身体可有孕否?”
气血这样淤堵下去,只怕命都要没,遑论有孕?
可是陈九生着实没什么医德,他掐着日子,今年年前便要离宫返乡,可不愿再诊出什么贵人的大病再把自己困在宫里。
于是他振振有词道:“且看后面的调养呢,不过皇后娘娘身子弱,孕事上难免艰难。”
李文演知道,宫中太医轻易不下定论,他既然都这么说了,只怕她确实难有子嗣。
陈九生退下后,周妙宛神情仍怔怔的,他只道她是为方才太医的诊断而悲伤,自然而然地揽她入怀,温声安慰道:“无妨,天下医术高超的人何其多,不必为此担心。”
周妙宛确实悲伤,可并不是为了这个。
姜向晴说了,这些金针一年内便要取出,否则就会危及性命。
一年内,纵使谭家的事情能够平息,李文演也不会放她走了,她只能自己想办法,从这重重宫殿里逃出去。
未免难于登天。
她叹气,可这口气落在李文演眼中便是另一番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