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老婆子颤颤巍巍地开了点门,她佝偻着腰,眯起眼睛望向来人。
“您二位,是来找宿夫人的吗?”
李文演此时的心情,用近乡情怯来形容正合适。
他踟蹰不前,道:“是,劳烦您通传。”
站在他身旁的周妙宛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的表情。
感受到了她的目光,李文演不由捏紧了她的手心,低声说:“还好有你,同朕一道。”
周妙宛心道,她有不陪的选择吗?
院里传来一声:“二位请进——”
两人这才迈进了这方不算大的院子。
见到宿烟霞的第一眼,毋需只言片语,亦毋需再确认什么,只一眼,李文演便知道,她确实是他的母亲。
他同她长得极其神似,连周妙宛都能瞧出来。
她悄悄松开了手,极其识相地往后退了几步。
是宿烟霞先开口打破了僵局。
她面带和煦笑意,说道:“我的儿,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。”
很普通的一句话,是每个母亲见到自己大了的孩儿时都难免会说的话。
李文演听了,却觉得喉头一滞。
他的声音极为艰涩:“……母亲。”
他从未叫过这两个字,更叫不出更为亲呢的“娘”了。
唤过她后,李文演继续道:“朕接您回宫安养。”
出乎意料的,宿烟霞竟然拒绝了:“母亲的身世并不清白,如今得见你长大成人,连家室都有了,已是满足。陛下请回吧——”
李文演动作一顿,他以为她说的是昔年被先帝强占之事,所以便道:“朕如今是天子,先前的过往已如云烟……”
宿烟霞笑着打断了他的话,到底在北襄生活多年,一身中原女子打扮的她眼角竟流露出丝丝缕缕的异域风情。
她说:“不在京中的那些年,母亲已经改嫁了。”
李文演并不算意外,因为探子曾报,宿烟霞的经历中有大段大段的空白,掘地三尺,亦没有发现她这些年留下的痕迹。
“这不算什么稀奇事,”他说:“母亲孤身在外辛苦,若不改嫁恐难独活。日后儿臣定会好生补偿于您。”
李文演知道,她是以寡妇的身份进的京,便以为她改嫁后丈夫亦去世了。
纵使多年来保养得宜,宿烟霞的眼角亦难免生了皱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