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妙宛白眼一翻,有样学样:“李郎君,这只瓶儿花了多少银钱?”
她的称呼没有任何特别的意味,可于李文演而言,却如同羽毛拂过耳际,叫他有一瞬停住了呼吸。
他说:“小钱。我去还驴。”
买这么只花瓶的钱,怕是能买一群驴了。
周妙宛失笑,没再说什么。
他愿意花就花吧,她可不同他谦让。
于是,周妙宛终于开始了她的瓶花之道。
就图个好看,不全按书里的九品九命来。
花枝上有旁逸斜出的枝条和蓓蕾,她也不舍得修剪,就让它们乱糟糟地开成热烈的一团儿。
清晨起来,周妙宛总能看到大束大束还沾着露水的花儿。
有人每天起得比她更早,去旷野上采来鲜花放在她的窗台下,供她择选。
今日也不例外。
周妙宛推开窗,花束中的一双粉蝶受了惊,扑簌簌地飞向天外。
她望着它们飞出天外,忽然回身,蘸了胭脂,在消寒图上轻轻一点。
——
燕子来时新社,梨花落后清明。
春雨绵延,一丝不落地浸润了乍暖还寒的土地。
窗台下依旧有一束花,周妙宛眼下却没有心情去欣赏把玩。
今天是清明,她该带着弦月去祭拜外公。
山野上开遍了野菊花,弦月自能走会跑了之后,每到这个时节,都会去自己采一把来。
周妙宛安静地站在檐下,天边渐渐飘了些雨丝。
李文演走至她身边,单手递给她一把油纸伞。
桐油的味道蔓延至鼻尖,周妙宛偏过头去看他。
他翻转了另一只手,手心里躺着支平平无奇的银簪,上面刻着玉兰花,倒是素净。
李文演说:“跑腿钱。”
周妙宛从他手心拿起这支簪子。
被她的指尖擦过了掌心,刹那间,他便收回了手。
这段时日给他的散碎银两被他打作了这根簪子?周妙宛觉得有趣。
她没说话,拆下了盘发的木簪。
祭拜时不宜打扮,木簪卸下后,她的发丝也随之倾泻开来。
李文演愣了神。
周妙宛用那支银簪,飞快地重新挽起头发。
她撑开了油纸伞,没管他,径直走入细雨中。
握着伞把的手骨节分明,但并不瘦削。
走出几步后,她转身,在雨中对上了他的眼睛。
她说:“下次再送东西,可别挑清明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