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怀枝走了,寂静再一次占领这一方囚牢。
岑观言长叹一口气,与方才的来客说话,简直比独自在这待上几天还费心费力。他虽不曾见识过朝野内风云变幻的汹涌,也是一人从容州走到现在,见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,听了许多各式各样的话术。
纪怀枝的话语听着是关切,实则句句都是钩子,等着他主动咬钩。提出要求必定需要付出代价,这代价是什么,看朝中局势便不得而知。
是臣服,是成为纪怀枝,再明确一点是纪首辅手里的一把刀。
纪怀枝模糊着问,他便也模糊地回,话里的暗示只当听不明白,打发走了也是好事一桩。
不过亲手掐断送上门的生路,还是有几分不舍在的。
他这头还在思索,又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。与先前不同,这次的脚步声急促有力,踩在阶梯上硬生生走出了斧凿锤石的气势。
来人是陈谨。身后的狱卒点头哈腰,神情复杂,今日的刑部大牢可能是请过宝珠寺的大师看风水,一连来了两位首辅家的少年郎。
当然,宝珠寺的大师不会看风水,更不会给牢房看风水。陈谨来此,是受了同在户部的方卓所托。两人同在户部,遇见是一见如故,又有同年的情分,差点水到渠成地拜了神结拜义兄弟。
岑观言久闻这位众人眼里离经叛道的世家子大名,从烤红苕那次便想着见上一面,没想到第一次相见,竟然是在囚室。
陈谨在栏杆外,初春便开始摇着折扇,明晃晃的织金绸缎长衫,浑身上下散发着专属于二世祖狂放不羁的气息。
“观言贤弟,既然是方卓的贤弟,也是我陈谨的兄弟,你大胆说,干这事的是谁,我给你去查,我查不出来找朋友一起查!”
……
陈谨离开得心满意足,回家的步伐比往常都轻快得多。家中的陈首辅见他这幅不着调的样子,气便不打一处来。
“又去哪了!今日又不是休沐,户部的事做了吗! ”
“都做了都做了。祖父您别气着,我就是散会后去逛了逛,东城新开了家酒铺,明日休沐我陪您一起去,您可千万别告诉父亲啊。”
陈谨躲过前头丢来的废纸团,嬉皮笑脸地宽慰了几句,转头就进了房。
陈首辅才想起来这不肖子孙分明是从北城回来的,哪有什么东城的酒铺,气得嗳哦一声,一个人去喝了几杯闷酒。
夜幕来得越来越迟,往常天已经黑透的时候,如今还剩了一丝霞光。
赶路的佃民抓紧了时间,要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入京城。
行脚的商人挑着货物,眼看天色渐晚也加快了脚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