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院暖阁中,乳娘早已闻声起身,见他二人进来,便无声作了个礼,随后掩门而出。
襁褓中,幼小的婴孩正睡得酣熟香甜,一双紧闭的眼弧度微弯,双眉浓黑。
叶增目光定然,仔仔细细地打量他,然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伸手欲抱,可动作却在半空中停住,怔了片刻又收回手,竟略讷然地搓了搓掌,眼中浮起薄薄水光,一闪即逝。
“叫存嚣?”良久后他低低道,声音湿哑。
秦一站在他身侧,将他变化的神色尽收眼底,心知他此刻的心情,眼角竟也跟着红了,点头轻声道:“存宗兴睦,世代永昌,忠炳日月,兵武安国——”说着,她将他的手掌握得紧了些,“便按早先与你相商的,嚣儿当属叶氏存字辈第一人。”
叶增凝立如柱,许久才挪开目光,脸上露出少许笑意,继而转身,将她一把抱了起来。
秦一脸色骤然飞红,却咬紧唇没吱声,由他这般抱着一路走了回去。
此时天色已亮,晨间清透薄雾被金阳渐渐驱散,屋内矮榻上的甲胄华彩愈发夺目。
她替他宽衣,然后亲手为他披挂这身御赐的漆金将甲,眼见他略微皱眉,心知他是瞧不上这些华而不实的甲具,不禁轻笑,“好歹是王上钦赐的,你且忍耐半日罢,毕竟是去出城迎使,又非上阵野战,便是灿亮一点又如何?” 她想了一想,笑容愈深,“不止是你,连赤绝亦有一副漆金的马具,待会儿莫忘了给它换上。”
他挑眉,语气中半是无奈半是烦躁:“蛮子出使,示之以精兵壮马便足矣,穿成这副样子,必让蛮子们笑话。”
她忍着笑,绕到他身后用力束紧他腰间甲带,“打仗的事儿由你恣意决断,但这政事国务却非得听王上的不可——你焉知鄂伦部的大王子不是金装玉面?”
“博日格德?”叶增扯了扯嘴角,眼中凝神,“传闻他不败于北陆,今次或可一窥其实。”
秦一睨他,“想来此即王上急诏你回京迎使的原由。”
叶增待她替他披挂妥当,走去取过长剑挂上腰侧,“人言虎父无犬子,只消想想哈日查盖当年在北陆宁州战场上是何等所向披靡,便知他的儿子又岂会是草包之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