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一微怔,随即欣然微笑,抱着他站起来,走至栏杆边上,轻轻颔首,“是爹爹。”
孩子睁着大眼睛看出去,城下乌泱泱的甲胄之间长枪利剑迎日生辉,他遂在她怀中兴奋地大力扭动起来,口中又发出咯咯的笑声。
秦一轻拍他的后背,将他激动的情绪安抚下来,继而笑了笑,对他道:“你可知,这些百姓们为何如此喜爱你爹爹?”
孩子自然无法作答,她遂又微微垂颈,敛去一点笑意,对孩子道:“因为他一心御敌,多年来戍边固疆、保家护国,令我淳国子民不致被人欺侮。百姓们看见他领军出征,便如同看见了我淳国四疆承平之景。”
孩子似懂非懂地含着手指,然而目光依旧为远处那些锋利的兵器所吸引,她便又道:“我知你与你爹爹一样,皆爱这些兵家利器。但我亦希望你将来能如你爹爹一样,明白这所有的兵器武事,当是为了安邦护国而存在。”
说着,她抬起眼睫,亦将目光放向那些已循序出城列阵的天翎军中。
不由自主地忆起,四年前的她亦是在这风桦楼上,抬眼遥望便见城墙之上旌旆齐展,而他一身黑甲、提枪跨马,跟在孟守文身后踱进毕止外城南门。彼时他在马上低头精心擦拭手中箭镞,全然不知远处的楼上有一个女子隔着重重人群,已将他在战马上的英姿印入心中。
如今他依旧是一身黑甲、提枪跨马,在战马上的英姿更甚当年,不过早已不是那个可以随心自顾擦拭箭镞的边军将领,而是手握重兵、一言一行皆为万人所瞩目的国之重将。
似乎对她的遥遥目光有所感知,他竟在城门前回头,昂首举目,望向风桦楼的雕栏处,身子在马上定立了许久,才回首转身,然后双脚猛地一磕马肚,头也不回地纵马直驰出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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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抬手轻拢被风吹乱的鬓发,又立了许久,直待那些兵马人影皆已远不可见了,这才抱着孩子回身欲坐。
可一转头,就见珠帘之外站着一位神明爽俊的年轻男子,已不知在此处等了她有多久。
秦一看清来人是齐凛,不由抿唇,将怀中的孩子交由婢女暂抱,亲手褰帘,请他入内,口中道:“不想竟如此之巧。”
齐凛恭容向她施礼:“叶夫人。”然后抬首看她,笑道:“适才在楼下看见叶府的人,询问之下得知是夫人在楼上,这才冒昧前来相见。”他转顾被婢女抱在怀中的孩子,笑意温润,“大公子生来已有九个月了,我却一直未得机会见他一面。”
“你如今在王上身前当差,”秦一淡淡地笑,话中却含深意:“自然不便常来叶府走动。”
齐凛伸手摸了摸孩子的细嫩的小指头,听见她的话,欲言却止,良久后又忍不住叹息:“我却时常怀念,从前随叶将军在军中的日子。那时候的日子甚为简单,军中的袍泽也甚好相与,像张茂、许闳、夏滨、石催……这些将军的心腹旧将们,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好儿郎。只是如今我人在京中,而他们则分散于南面各军之中,想要再像从前一般相聚共饮、同伐敌寇,只怕是再也不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