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而在面对淳军这般嚣然的进犯时,纵然不知淳军人马多寡、不知营外是否有伏,纵然深知夜里临袭之上策乃是拒战防备、不得辄动,这众均军仍然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展现出了主动应敌作战之姿——如今叶增率部亲临,已为他们免去远循其迹之烦扰,如若守而不动,岂非放失此一战机?纵使淳军此行果为诱敌之计,也当咬牙迎战而上。
均军战鼓之声自西起。
轰轰荡荡,一路向东,四方相应,传警彻营。
一千二百步之间,火把一束接一束地亮起,燎擦天际。
中军立起五方旗,白杆西挥,为四军指明来犯敌军之处。
各军踏鼓眄旗,装束兵马,于营前后出队布阵,持伏听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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勒马临崖,叶增神色肃然,目不转睛地盯望着远处均营,身后立着护卫他出入战场的五十名亲兵。
冒着汹汹来犯箭雨,均军出战的阵列仍然相当规整有序:先自右军引出,再即前军,即中军,即后军,即左军。八十队马军、二百队步军分自月营两翅向西面汇合,随中军旗鼓号令稳步前进。
“接敌不乱,出战有序——”叶增回首顾亲兵,“似这般规整的均军战阵,自入帝都盆地至今还是首次目睹。此刻眼见方信,此番均军领兵应是瞿广之辈无疑。”
亲兵遥点均军出战之人马队列,应道:“敌数约莫一万余,然我军于敌营外仅有四十七队轻骑,若真冲突敌阵,恐难久支。”
叶增远视之目光甚为锐利,点头道:“寻其主帅。”
话毕,他抬手自背后箭箙中抽出三支平镞响箭,再度仰身开弓,向丘下连射三箭。
清亮的哨音穿透崖下鼓角战声,三枚鸣镝接连坠入淳军骑阵前十步的沙土之中,精准非常。
第一鸣,淳骑收止羽箭攻势。
第二鸣,淳军整阵后缩,人马飞快而有序地裂分为三股长阵。
第三鸣,淳军擎旗西撤,自营背山下的三个孔道中依次纵马横穿而过。
这一众淳军,来战如雷,去阵如风,夜影剽悍,衔令如金。
正稳步集结出营的均军睹此,中军行令之旗微滞,随即蓦地击扬向西——
八十队马军被急促地催动,在四名均将的带领下踏驰西来,沿淳军遁迹一样穿山而出,纵鞭追袭。余二百队步军则暂原地待命,阵形略横扩展,成守势以防淳军引出之后再度绕背袭营。
“毫不糊涂。”叶增的评价中隐约带了一丝罕见赞意。
亲兵则请命道:“均贼进止之令皆自中军出,料其主帅定在中军——属下请分兵袭之。”
叶增却摇头:“未必如此简单,”他凝目遥望,“再等片刻。”
他的目光朝向则在东北一角。那里自淳军放箭袭营至今无甚声息,仿若空帐一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