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及她动,贺喜手指已然松开,顺着那碎玉间的艳红垂绳慢慢滑下,探过来,牵住了她才抬起的手。
指尖微凉,掌心火热。
英欢怔愣之间,整只手都被他握住,压在掌中。
干燥暖厚的掌,指间的茧摩擦着她的手背,微微做疼。
贺喜头稍垂了些,终于开口,声音略显沙哑,“此物声音虽美,却不及你的笑声万一……”
仿佛有水,冰冰凉地涌入她心底。
她望着他,手动了动,感到他慢慢放开了她,收回了手。
那般微糙的触感,仿若还留在她手中,一点点让她烫了起来。
不是没有被男人碰过,亦不是没被人如此这般撩拨过心神。
只是……
她弯了弯手指,指甲轻触掌心。
从未有过男人,似这般主动来碰她,不经意间便勾得她心底波澜狂起。
再抬眼时,他已错开身子,往边上迈了一步,手也背至身后,而后抬头,仔细看了看那吊垂的碎玉石片,微一低头,薄唇渐弯而笑,开口道:“府上,是你当家?”
掌心火辣滚烫的感觉蓦地回来了。
他那笑,在夜里也一样明亮,可那眼角眉梢,却含着丝丝冷意。
英欢侧目,仍是伸手上去解了那把碎玉,拿下来搁进手心,轻轻握起,然后才道:“府上家业甚多,家父在世时过于劳累,以至早逝。家中只我一个女儿,这千斤重的担子便落在了我身上……”
贺喜闻言,不由挑了一侧眉毛,没有开口,等着她说下去。
英欢看他一眼,手中之玉握得更紧,“府上能人虽多,然十年来,我一介女流操持这诺大家业亦是不易,处处如履薄冰,生怕家父一生心血终毁我手。但天下强者何其多也,你争我夺,多少年来都没个消停。”
贺喜心中一动,虽知她口中所言家业与他掌中江山所差甚大,可仍是心有戚戚之感。
英欢径自走入那亭间,随意捡了一处,坐了下来,回身抬手折了枝垂柳,在地上轻轻画了几道。
贺喜也跟着她走进去,却没有坐下,只是低头看着她。
英欢手持柳枝,于地上轻划,口中轻声又道:“诸多强敌中,偏有一家与我为敌,相争相斗近十年,其间交手数十次,却无一次分得出胜负来。”她停了一下,抬眸看他,“何公子既是行商之人,可曾遇过类似之事?”
贺喜身子微震,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,褐眸之色乍然窜黑,星点骤现,定定望着她。
她见他不语,不由翘唇,摇头道:“今日因见何公子,心感戚落,先前胡言乱语之辞,望公子莫要见怪。”
他瞳中浅光微荡,一掀袍子,在她身侧坐了下来,从她手中抽过那柳枝,攥在手中,慢慢开口道:“夫人是否多年来辗转反侧,总在琢磨那人的心思与行径?是否会时常夜半梦醒,一想到那人,便恨不能将其家业尽数纳入掌中?是否每每听闻那人的动静,便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,只是下意识地去揣测她……”
英欢略怔,耳边之言恰触她心底深处长时之苦,不禁抬眼,看着他,颤唇道:“你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