勘灾之人回京觐见时,身子是稳不住的抖。
树皮食尽,饿殍盈野,死者枕藉。
短短十二个字,却似是穷及其力才向她道出,低低的声音,却让她心中大震。
她是真的头一回急了起来,着人开国库赈灾,又担心平德地方官员从中克扣,便命户部侍郎林其然亲赴灾区督察此事。
几日来不曾合眼,日日夜夜都在挂念北面灾情,心中不是不怕的。
即位十余年,国无大乱已是上天庇佑,也知治国必无坦途,总有一天会遇上灾乱。
只是,没料到会来得这么急猛凶煞,让她来不及招架。
怕这旱灾不平终会成乱,怕流民不抚终会成寇。
她不怕同四国相争相抗,惟惧祸起邰涗国内。
南北中三国虎视眈眈,邺齐的野心更不必说,若是此时邰涗内乱,那这天下……
英欢眼皮蓦地一跳,喉头干了起来,心中急火上窜,头痛欲裂。
近日来坊间已有流言,道邰涗女帝临朝当政乃逆天之行,平德大旱正是天惩。
又有流言,道皇上即位十年不成婚立储,先帝之灵不满,才降此灾。
流言纷纷而起,如洪水般挡也挡不住,肆漫天下。
英欢连日来心中只念灾情,只是夜深人静时想起这些市井小言,心中甚苦。
十年来,她的累她的苦她的种种委屈,世人何由知之。
以为十年来尽得民心,谁知民心亦比纸薄。
只因她是女子。
父皇将这江山重担砸在她肩上,她想躲无处躲,想逃不可逃。
梦中那憋闷委屈慌张害怕的感觉又从心底冒了出来,她以为十年已过,当年那种感觉早已不可能再有,谁知她还是错了。
犹自倚着床头怔愣,任心底翻天覆地,面上神色也变也未变。
宁墨眉头皱了皱,手抚上她的肩侧,“陛下无须自扰,旱情虽然严重,但一定不会出大乱子的。”
英欢抬眼,看了他一会儿,纤眉略动,却没开口。
殿外忽然有光亮起,灯笼影儿急晃而来,宫人跑动的脚步声远远传来,越来越响,至殿门方止。
如此不顾宫中礼数,定是有急事……
她心口一紧,忙下了地,往外走去。
殿门已被叩响,宫人的声音十万火急,“陛、陛下,枢府急报……”
英欢陡然一惊,足下停住。
枢府急报?枢府此时来报何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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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欢蹙眉,紧了紧外袍便快步至了外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