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背贴入他怀中,耳边响起他稳慢回冷的声音——
“你敢于雪中棋桌之上与我交欢,却独怕留宿于此殿之中?”
她咬着唇,拼命去掰扯他横在她胸前的胳膊,却是无用,不禁愤然道:“放手!”
他却更加用力,声音又冰了三分,“你在怕什么。”
她耳垂一颤,手指一松,身子却是更僵,心口似有重石相压。
纵是真想于此夜放纵一回,可心中却仍抵不过纲常相压。
只知此时非走不可,多一刻都留不得。
她御驾亲送康宪公主而来,却于册命前夜,与他在这将行合卺宴之殿缠绵不休!
世间纲常伦德,她竟能统统忘了。
被他长臂勒着,她呼吸越来越紧,到最后头都开始发晕,“你放手……”气若游丝,软弱无力。
他缓缓松了手,却不收臂,仍然圈她在怀里,不让她走。
她动不得,只是慢慢抬眼去望,暗中依稀可见前方高案上那青玉合卺杯。
镂雕凤形柄,凸雕盘双螭。
二杯之间存威凤,凤栖座底六兽上。
她胸口一呛,几欲泣出。
先前入殿时竟是未察。
怎能未察。
她留在这里,又算得了什么……
他锁着眉,能觉出她身子微抖,大掌不禁又抚上她,低声道:“我知你在怕什么。”
她不语,默声流泪。
他又道:“只是你怕的,我不怕。”
她重喘一口气,身子愈冷,却觉他双手已然放开,擦过她身侧,往前走去。
夜色黯黑,只留殿外远处宫灯映过来的些许光亮。
如丝泄入,照得殿门底缝成了一条银带。
她眼不眨地望着他的背影。
见他几大步上前,握了那青玉合卺杯,又自一侧盛过酒,回身淡淡望了她一眼。
目光刚仞笃稳,令她双眸一烫。
心中再度慌乱起来,拔腿就朝殿门走去,连身上丝履未挂都忘在脑后。
可才走了几步,胳膊就被他从身后扯过,脚下一滑,身子便转回他身前,抬眸便与他相视。
他眼中深且黯,且怒且定,动也不动地望着她。
然后抬手转杯,轻抿一口,动作缓慢而又矜雅。
她思绪恍然,仿若又见当初,在杵州奉乐楼间,他与她初相遇时,他握着她的酒杯,缓缓饮她剩酒的场景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