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年新科状元郎风光无限,在朝十几年来深受君恩,只有他不想要的,没有得不到的,可现如今,他却一头栽在了她手上。
她到底哪里好?竟能让他魂不守舍为之梦绕?
先是惜她满腹才华,朝中众人能得他之所赞者屈指可数,而似她当年几取三元之事更是难得一见;后来发现她竟是女儿身,心中且惊且叹,见她在西苑林间纵马张弓射柳英姿,心又折了几分。
从此之后,再也无法自拔。
跟在英欢身边多年,知这世间女子心志亦可逼天,可却不曾想到还能遇见另一个她。
她是女儿身,却不似英欢那般懂得收放自己的感情,她单纯得似一纸白宣,偏又身绽奇茫让人忽视不得,直叫他想将她护起,助她成长。
只是终究无法将自己心中之情淡漠视之,助她就意味着得不到她,若想得到她,便只得砍断她胸中之志。
难亦难,苦亦苦。
两相取舍,究竟选甚。
至此他才明白,当日英欢眼中之痛代表了什么,而他那时所说之言又是多么伤人。
沈无尘抬头,远处宫灯昏暖之光悠悠在晃,是英欢遣人来迎他了。
待那宫人走近,他才快行几步,随那人转身往景欢殿行去,随口问道:“皇上一直未睡?”
宫人点头,恭敬地禀道:“今日刚接东面捷报,皇上大喜,夜里伏案至深,一直未入内殿。”
沈无尘步子更大了些,今日之事在他入城之后听人略略提起过一些,心中也是大悦,只是一想到千里之外的狄风,又不禁有些担忧。
狄风的性子,向来是报喜不报忧,八年前一次他身负重伤,性命悬于旦夕之间,京中却是三月后才得以闻之,时他已率军而归,回京之后也只是云淡风轻地一语代过。
宫人在前与殿前候着的俩人低语几句,而后轻推殿门,转身唤他,“沈大人?”
沈无尘陡然回神,忙将身上常服整理一番,而后提步入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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殿中四角明烛在燃,案前灯蒙影罩,英欢一身妃红繎丝番缎罗衫,面似纸素,并未执笔伏案,身子斜靠在座背上,七分风懒三分乏,眉微挑睫低动,看他一步步走近,面上辨不出喜忧。
沈无尘近案五步,跪拜叩首,“臣恭请陛下圣安。”
英欢轻“嗯”一声,并不着他平身,瞥他两眼,似是随意道:“何时入城的?”
沈无尘跪着,眼望前方龙案角座,“戌时一刻。”
“眼下是什么时辰了?”英欢仍是慢慢道,语气波澜不兴。
他低眉,心中略明,声音不由低了些,“将过亥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