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立在营前壑后,浑身俱是削铁割骨之利。
英欢眼睫轻动,心底虽是凉薄,可凉中仍然透着念,薄中依然带了情,僵了片刻,才定神拉缰,回马转身。
可将行一步,身后马蹄纵踏之声蓦然响起!
他提缰扬鞭策马,接连跃过数条深浅不一的战壑,直冲至邰涗大营北门前才止。
营前两排邰涗守兵,只识她而不识他,见他只身只马出营而来,身未挂甲马未披盔,一袍玄衣于夜中辨不出品阶,当下怒目相视,齐齐亮戈,阻他人马于营前十步!
她听见他低戾的吁马之声,又听见守营之兵戈戟错动之声,心角一颤,蹙眉勒缰,又转回身来。
他端端立在她身前十多步,中间只隔营栅一面,罔顾门前持戈举枪满脸怒容的邰涗守兵,面容苍邃,只望着她。
似此万物不畏天地不惧之势,当真霸道!
英欢撇开目光,心中略愤,驱马几步上前,对营外两排守兵高声道:“邺齐皇帝陛下在此,休得无礼!”
邰涗士兵们大惊失色,火速收戈避刃,有胆子大些的又向他张望一眼,随即便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。
从来只闻邺齐皇帝铁血铁腕,沙场之名历来叫人破胆提心,未见不知,可此时一见,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,这一人一马萧萧然独闯邰涗大营的人,竟会是那九五至尊!
贺喜直直盯住她,薄唇微弯,下巴抬起,朝一侧轻挑一下,目光凛凛,其意昭现。
是叫她出营随他走。
英欢嘴唇将启,便被冷风狠呛了一口,狼狈间拾袖掩唇,低眼之时看见他右手松松挽着缰绳,心底渐安。
眼眶忽而有些湿。
她驱马上前,穿出营门之时无兵敢拦,只一个品阶稍高些的小校壮着胆子朝前一步,小声道:“夜深闭营,南面有战,陛下还是……”
英欢冷眼一瞥,立时截断了他下面的话,越过那人时低声斥道:“方将军麾下数千人马还未归营,何来闭营之说!”
当下无人再敢言语,眼睁睁看着她人马步步而出。
贺喜望着她,眸中微亮一瞬,随即转身扯缰调马,轻驱慢行,沿着两营之间战壑之缘往南行去。
马儿蹄踏轻扬,沟壑之间只留二尺之宽,却也能稳稳行过。
英欢跟在他后面,身随座下青马微摇轻晃,发被风扫,双颊扑红,眼睫时抬时落,有一时没一时地看看他。
虽不知他要带她往何处去,可心中却明,倘是无事,他也不会深夜来扰。
纵是他次次霸道,可却无一次是随心之举。
思虑之间,前方人马忽而朝左一转,扬蹄轻跃,落至二丈之外的战壑那边,然后飞快转身望向她,挑眉,低声道:“能否过得来?”
她睫垂意冷,未答他话,驱马快跑几步,而后一把提缰,吁令一声,青马前蹄扬起又落,身子微震之时,人已在他身旁几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