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顶星转夜移,天际隐隐泛白。
英欢微低了眼,看着足下淡影,二人步子相谐,身形相偎,般配万分。
头一次,被他这样握着手,同他并肩其行。
心底蓦动愈来愈大,悄悄斜目看他,见他神色依然如常,侧脸陡峭刚硬,可手略微一动,就觉出他掌间在微微渗汗。
不由轻笑。
原来心中紧动、情思翻涌之人,不独是她。
贺喜用力一握她的手,低声问她道:“笑什么?”
她摇头,仍是笑,但见远处邰涗营帐可见,不禁一晃手腕,小声道:“你……回去罢。”
他停下,转身对她,低下头凑近她的脸,道:“其实我不怕叫他们看见。”而后笑了一下,笑中深意她一眼既明。
他不怕,但是他知她怕。
他站直身子,慢慢地松开她的手,看着她,嘴角一扬,又道:“真想能一直握着你的手,再也不放。”
余生尽耗,只想同她在一起。
英欢眼眶忽而凝泪,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,不过闻得他这带笑一言,竟是比生离死别还让人揪心。
她慌慌忙转过身子,待心中狂起之澜小了些,才又回头,看他道:“宾州之事若有变数,莫要瞒我。”
不想再看他一人独自扛下那种种之难,纵是不能替他分愁,亦不想被他次次隐瞒。
贺喜点头,笑意略淡,道:“只管放心去睡,二十万大军才发,最早一路也要待今日入夜后才近巍州外城,你在营中担心亦没用。”
英欢微微一笑,听他两句话,心便一下放了下来,道:“好。”又看了看他,缓缓转身,自向前行。
十步之后忍不住又回头看,恰见他才转身,大步飞扬往回走去,身上玄甲色泛鸦青,一路渐渐隐入夜色当中。
直到再也看不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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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觉竟是无梦,睡得极其香甜。
醒来时日已西落,于远处阑仓山巅衔了道火红金茫,烫眼烫心。
英欢拢衣出帐,吸几口外面山间清风,心情顿好,欲叫人传膳之时却见几个守卫神色均是古怪,不由蹙眉道:“怎么?”
一禁军士兵上前,低声礼道:“今晨,邺齐皇帝陛下抽点东面营中留守之兵八千人,出营北上,至此时犹然未归。”
她心里一惊,盯住那士兵,紧声追问道:“可知是去了哪里?”
士兵摇头,握戟道:“问过东面营中的守兵,却道圣意不可泄,又道昨夜里陛下去过东面大营,当是早已知晓。”
英欢一时火起,一把抽过那士兵腰间佩剑,冷眼一瞥,再未多言,转身飞快便往东面营中走去。
合营之处有两个邺齐士兵,见她过营忙上前相拦,道:“陛下,皇上不在营中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