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医师擦拭着泪,哀叹了一声,艰难开口,“殿下,当年先皇病重时,老臣曾与常太医在宫中侍奉,先皇所用之药皆要经我等把关,然而......然而先皇驾崩那日,淑妃娘娘称病,指了要老臣前往,待老臣回来时,先皇就,就......唉!臣离开时,先皇气息尚稳,断没有理由短短半个时辰内就咽气啊!”
“当时,我观常太医神色有异,万丞相随即便从内殿走出来宣读遗旨,已察觉出不对,但微臣人微言轻,无力做出什么,只能明哲保身,当做什么也不知,待到宫门下钥前,就慌忙离开了皇宫,不敢再回去。此后我怕惹来杀身之祸,便改名换姓,四处漂流,多年来......多年来再没有回过京城。”
刘柏缓缓道,“当年父皇本无意嘱皇位于废帝,此番,想来是淑妃和万璟共谋,篡改了遗旨。”
李医师却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,“殿......殿下!当年事发时,元妃娘娘曾遣人叫微臣前去问话,可微臣不敢再节外生枝,避开了娘娘,想来娘娘也察觉有异,她既有意弄清此事,又怎么可能会自缢?”
“余太医,快起来。”
刘柏抓着他的胳膊要扶他起来,李医师却巍然不动。
李医师低着头,恸哭出声,“都怪我,都怪我啊......我只顾保全自己,东躲西藏,贪生怕死,任元妃娘娘为人所害,却捂着自己的眼,不敢做声,我愧对娘娘和殿下啊!”
刘柏手上失了劲,怔怔向后挪动几步,坐在了椅上,许久,才说出话来,“当时的情景,又如何能怪你?绕是我,这些年来也是隐姓埋名,四处奔走,过得战战兢兢,唯恐叫那些人发觉。”
他复又看向李医师,“余太医,请起吧。”
李医师以袖拂泪,慢慢站起了身。
“母妃的突然离世始终是我的一个心结,如今你能揭开这些往事,将真相告知与我,便足够了。”
刘柏揉了揉眉心,笑得苦涩,“她那样的人,本就不该待在宫里。”
绕是他,本也不该坐上这至高之位,原本该做个闲散王爷,上尽孝道,下护妻儿,一生能平安顺遂足以。
奈何造化弄人,兜转十几年,竟是让他当了这孤家寡人。
再回首往事,纵使意难平,心中却也难再掀起波澜。
“我听闻新皇登基,知道殿下如今安好,心中幸慰,只是终没有颜面再见殿下,今日能将这些往事吐出,得殿下宽恕,余生轻快矣。”
李医师如今上了年纪,方才心绪激动之下,声音也变得颤颤巍巍,多了几分苍凉。
“也望殿下......忘了还有老臣这么一个人吧。”
刘柏看着他,眼底多了几分无奈和自嘲,“我明白了。”
他话中失去了平日的沉稳有度,手撑在椅子扶手上,不知是在跟人说话,还是在对自己说,“至亲挚友皆去,如今余太医要离开,阿焱那孩子也要远走,从前的旧识死的死,散的散,这偌大的京城,竟留不住一个故人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