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铮从她膝上缓缓撑着身子坐了起来,动作尚有些不稳,往椅背上一靠,似乎用尽了他所有力气。
“…你还不知道吧?”
曲挽香看不清他的表情,只能听见他声音格外低沉。
“我其实早就该死了。”
曲挽香抬头,对上晏铮那双掩在眼皮之下的,黯然的眸: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。”
曲挽香勉强笑了笑,“郎君为什么要为了我……”
打断她这话的,是晏铮忽然抓住了她的手。
有什么沉甸甸、冰凉的东西被塞入她手中,曲挽香低头,那竟是晏铮一直惯用的匕首。
“你才不明白,曲挽香,你什么都不明白。”
晏铮冲她笑了,淡淡的,苦涩的,似乎她只说了一句话,他就已经明白她心中所想,“我需要你,比你想象中的,比你需要我那样,更加需要你。”
“这不是错觉,我不会为了区区一个错觉,从北境到京都,跨越遥遥三千里,做到这种地步。”
他合拢她的手掌,使她不得不用力抓紧那把匕首,“如果,有朝一日,我做出了一件违背这些话的事,那你就用这把刀杀了我吧。我绝不反抗。”
匕首的重量比她想象中还要沉,曲挽香的手一缩,被晏铮重新捉住,他冲她笑得温柔平静:“你连这都不愿相信我了吗?”
“我……”曲挽香似乎没想到会得到他这样的回应,她茫然摇头:“我不是想要你这样……”
“那你想要我怎样?”晏铮咬牙吼出来,沙哑的,像是从咽喉深处绞出来的气音,充满了不甘和委屈,“到底要我怎么做,你才愿意相信我?”
曲挽香从没见过这样的晏铮,通红着眼,咬紧牙,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的模样。他那样的男儿,怎么会因为这种事就哭呢……
曲挽香被他握住了肩膀,很痛,她忽然发现晏铮的眼神透着一抹孤独,就好像她这几日天天和晏十九在一起,没有找过他,没有同他说话,仅仅如此,就让他寂寞得快要死了。
分明他从来没和自己说过这些事……
曲挽香见他这样,不知为何鼻腔跟着一酸,眼泪花险些掉出来,晏铮一愣,陡然松开手:“香……”
“可你又从没和我说过,”曲挽香埋下头,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神情,“你不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,我又怎么会知道?”
“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……我根本不了解郎君,我在晏家做的一切,都只是为了知道郎君的事……哪怕只是一点点……”
像是憋了一腔的委屈,曲挽香越是想,声音就越不成调子,她撇过头,泪花却如断线一般往下掉个不停。
她分明不想哭,她都忘了自己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,或许连晏铮都没见过她哭泣的模样。
他果然慌了,哪里还剩半点方才质问她时的冷漠模样,手忙脚乱地凑上前伸手替她拭泪,发现她的泪珠子擦不尽以后,只好压低声音道:“香香,别哭,你别哭啊……你要我说,那我好好说就是了……”
透过模糊的视野,曲挽香看清晏铮皱紧眉头,无措的神情。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,在曲家,哪怕就是她的婢女,也没人会这样紧张她的眼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