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言,祁然皱了皱眉,掀开被子就要起身,
杜衡连忙制止,着急道:“祁大人要干嘛?”
祁然没出声,只是将外袍披在身上,扶着床栏桌椅,慢慢悠悠走了出去。
外面的雾气还没散,丝丝缕缕飘在空中,恍如梦境一般,而季思就身处这梦境之中,一动不动,像是没有生气的石像。
“季大人在想什么?”祁然走进问道。
听见声音,季思猛地清醒过来回身瞧见来人,连忙起身扶住人着急道:“你怎么起来了,着病还未好,快回去躺着,别受了凉。”
祁然面色不变,把问题又问了一遍,“季大人在想什么?”
季思没回话,只是垂了垂眸。
见状,祁然心下了然,替他回答,“季大人可是在想,若是一开始没寻岑大夫,那他也不会死,他若不死,便不会有如今种种。”
话音落下,季思抬头,一脸难以置信。
瞧见这人的表情,祁然就知晓猜中了,抬头望着前方被雾气遮挡的群山,“可季大人有没有想过,若是没有岑大夫,死的便是那三千百姓了,亦或是更多的人。”
“三千百姓的命是命,他的命也是命啊!”季思想也没想就回答,语气带了些懊悔和难过,“若不是我去寻他,他还能继续守着那个小院子,初一也不会连最后一个亲人都没有了,他生性为善,应有善报,百岁为安,不应如此。”
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,斟酌着用词,“那若是再来一次,季大人会去求岑大夫,救救湘州吗?”
这问题太难,季思张了张嘴,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。
“有些事,我们都能想明白,却心里却是不愿承认,”祁然道:“季大人想救三千百姓,想救我,也想救岑大夫,你谁也不怪,你只怪你自己。”
季思唇线紧抿,一言不发。
“古往今来,掀开太平盛世的皮相下是一具具骸骨建成基石,一寸山河一寸血,我们脚下踏的这片土地是由多少鲜血汇聚而成,步步有尸骨,处处为荒野,明为盛世实则为乱,覆巢之下,岂有完卵,万千之事,不以善恶来言,岑大夫今日所为,是大德之风,是万世典范,他既无悔,何须你来替他遗憾惋惜,如今湘州水患未消,疫病未平,季大人踩在岑大夫的尸骨上,拘泥已成定局之事,视湘州千万百姓不顾,此罪同天,你当负全责!”
“我……”季思张了张嘴。
“季大人,”祁然叹了口气,“书中所说的盛世是假,善有善报,恶有恶报也是假,天平盛世仅仅是与多少人的太平,而不是所有人的太平,善恶也从不是衡量世间之事的唯一,季大人,山河未安,何惧生死,你能疑惑不解,能质疑为人之道,可等雾散了,前方的路也就能瞧见了,那时候,你就明白接下来该去往何处了。”
季思转身看去,前方的雾气渐渐消散橘黄色的日光穿透白雾照了过来,天地万物被这层光笼罩着,镀了层光晕。
岑为安,为的是心安,是身安,是天下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