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祁然,”祁夫人在口中念叨了一遍,“倒是个好名字。”
“然儿,你要快些长大啊。”
祁然看着怀中那个孩童,他知道那是他自己,可说实话心中是有些奇怪的,以至于当那孩子目光转向他这处时,他莫名的慌了,连连退后了几步。
这几步的距离,画面突然一转,再抬眸时屋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处灵堂,中央放着口棺材,棺材中躺着的是刚刚还笑意妍妍的女子,她就这么躺着,除了面色苍白以外再无其他异常,像是睡着了一般。
祁匡善就站在棺材旁,眼眶通红面色铁青,嘴唇翕动,却一字都说不出来,只是目光牢牢盯着棺材中的女子,似要把心中的万千话语传递出去,棺盖渐渐合上,祁匡善的泪顺着眼角滴落入棺,不偏不倚落在祁夫人的眼角,像是一滴泪流向鬓角。
棺盖合上发出咚的一声,祁煦和祁熙的哭声响彻在灵堂的每一个角落,这里面的难过感染着祁然,他站在正中央,吸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悲伤和哭声,呼吸加促,心中酸涩难耐喘不过气来,身子止不住颤抖,下意识扶住棺材边沿。
手刚落下,棺材变成了剑刃,直直刺穿他的掌心。
祁然猛地一下回头,面容染上风霜的祁匡善望着院中的桃树发呆,他听兄长说过,这是娘亲怀他之时和父亲一同种下的,白云苍狗,时间飞逝,这数长的枝繁叶茂,微风一吹,粉白色的桃花纷纷扬扬落了一地。
一少年同他站在一块儿,个子直到半腰,身形却挺拔如松,祁然看不清这少年的面容,却听见祁匡善问:“然儿长大后想做什么?”
“我想做一只鸟,”那少年答道,“在戈壁吟唱,在雪山翱翔,在山间赏月,看万物更迭周而复始,看春去冬来日月交替,去看世间无数的奇景,想去何处便去何处。”
“那便做你想做的鸟吧。”祁匡善大笑出声。
祁然最终没做成一只鸟,他成了一个人,成为了祁家的祁然,进了宫当了皇子伴读,看着那群从出生就高人一等的皇室子弟嚣张跋扈作威作福,众生从不曾平等,世间也多是束缚,所以,他更愿意做一只鸟。
李汜的出现是祁然没想到的意外,他是永安王独子,是以一种尴尬又可悲的身份被关进了临安,在当时的祁然的心中,这人是另一只鸟,同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。
昨日种种尽数浮现在祁然眼前,他看着自己和李汜如何相识,如何相交,如何在李汜的话语中看到逐鹿原的晚霞,如何少年情动不自知,再到后来又是如何形同陌路。
看着祁家一朝墙倒,阿姐下嫁,兄长入狱,又看着方太傅和父亲在殿前长跪不起,看着兄长在狱中吟诗,感叹不平不公,看着李汜为自己四处奔走放弃回蜀州,看着他替自己哭陪自己笑,看着他意气风发变成碌碌无为。
祁然像是一个看客,看着自己枯燥乏味的前半生,却无能为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