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底的天有些怪,连着好几日未下雨了,明明才入了春却像是一脚踏进了夏,白昼的时候热的人头晕,倒是夜里还好,可今夜却倒是反过来了,白昼的时候还有些凉爽,夜里闷热的难受,故而房门被敲响时祁然第一时间就醒了。
他出了薄汗,被这天热的心焦,怀揣着不安拿起放在床头的外袍披在身上去开了门,门外的祁匡善神情凝重,只说了一句话:
“太傅府出事了。”
祁然脸色也是一变,着急问道:“出了何事?”
祁匡善并未多说,疲惫不堪的脸色已经说明了许多,只是沙哑着声音让他收拾,“你收拾收拾随我去瞧瞧。”
人是何时出了院子的祁然没注意,他呆愣愣的回屋时才发现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打湿,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十分难受,这消息如一道惊雷般砸了下来,没有一点缓冲和准备,祁然脑中现在乱成一团,连最起码的思考都做不到,只是盯着黑漆漆屋子发呆。
他想了许多,想着少时方清荣来祈府时,总是给他带不少有趣的玩意儿,想着以前在宫里时方清荣一点一点教导他如何为人,想着祁家快要倒下时众人唯恐惹祸上身,而方清荣却顶着多方的虎视眈眈在殿前跪了许久,只求还祁煦一个清白,还祁家一个公道。
最后祁然想到了季思,季思知道了吗?想到这儿他有些着急的站了起来,还碰到了椅子也顾不上扶正,心中只有一个念头,得让陈平安去告知季思,得让季思去看一眼,至少,得看一眼。
外头依旧闷热,带来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,他们匆匆赶到太傅府时,太傅府一派灯火通明,丫鬟家仆脸上都带着忧伤,越走进越能感觉到那股压的人喘不过气的窒息感。
踏进院中时挤满了不少人,大多数做大夫打扮,钟曲筠难得穿了件色彩艳丽的衣衫,夹杂着白丝的发用一根木簪高高挽起,嘴上摸了口脂,她站在人群中央听见脚步声回头,红着双眼还勉强笑了笑,“来了,进去吧。”
她率先推开门进了屋,祁家父子神情凝重的跟了上去,刚踏进屋中一股苦涩刺鼻的药味扑了过来,耳边响起的是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,床上那人面容铁青,两颊凹了下去,眼珠朝外凸起,整个人笼罩着一层死气,半点没有生机。
就这么瞧着,祁匡善的眼眶就红了起来,身子有些打颤,张了张嘴却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,脚步虚浮幸得祁然搀扶才稳住身子。
“吟风来了啊……”方清荣双瞳有些涣散,眨了眨眼才看清来人。
祁匡善握住祁然的手往前踉跄了几步,嘴唇开合,无意识的吐出了几个字:“言……言哥……”
这个称呼仿佛又让两人回到做徐太傅学生岁月中去了,各自入仕后为了消除皇上猜忌二人不得不疏远开,这称呼方清荣许久未听到了,这时突然有些发愣,喉腔难受的让他又咳嗽了几声,“先前说的……说的钓鱼吃茶……怕是没法陪你了,为兄得……得先你一步去见……见老师了……你打小性子就沉闷,如今年岁也不小了……这丞相若是做够了……便……便想法子歇歇,祁家根基太深只怕光是收权……是不够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