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然握紧酒杯,眼眶有些红了,温声问:“你往后有什么打算?”
“不知道,”裴战摇了摇头,随后站起身来垂着眸自上而下打量着这个同自己一道儿长大的师弟,勾唇笑了笑,“我以前得扛起裴家的名声,裴家军成千上万将士的信任,裴家列祖列宗的期许,生怕被后世史书唾弃,做出有辱门楣之事,还好还好,下去见到我爹也能有个交代了。”
他伸了个懒腰,看着两手空空,用力握拳方才继续道:“如今一身轻松倒显得不大适应,不过不碍事,我往后时日多的很,慢慢去想便是,总归会想到的。”
说罢,他歪头冲祁然笑了笑,一如当年那个执枪纵马而来的少年郎,他是临安城中最耀眼的光,任凭岁月流逝,连眉眼都未有丝毫改变,“师弟,师兄先走一步了,你一人饮酒莫要醉了的好,往后可没人背你回屋房了……”
声音渐渐消散,归于平静。
祁然垂下眼眸,杯中的酒液倒映出眼角的泪痕,他咽了咽口中涩意仰头将酒饮尽,再抬眸望去时,四周只有自己一人,杯中酒亦在,连风声都散了去。
他举起另一杯酒,敬向棺木,嘴唇翕动,声音微弱开口,“师兄……一路好走……”
杯口倾斜,酒液缓缓落地,最终流向棺木,如此是不是也算同醉一场?
这夜过的漫长,显得寂静而又冷清。
御史台的牢房相较于刑部大牢来说,已经算得上极好,可依旧漆黑不见光,潮湿阴暗的寒气刺骨,季侍郎享乐惯了,又加之这些日子未有休憩,待了一宿感觉四肢百骸都被打散重组一番。
这一觉季思睡的并不安稳,像是被梦魇住般难受,眼皮沉重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,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,身子酸软的连一丝力气也无,知道过道处传来哒哒的脚步声,他才挣脱开梦魇呼吸急促的睁开眼。
额前的汗打湿了鬓角,季思揉着眉心舔了舔干燥的起皮的下唇,却听脚步声渐行渐近,抬眸望去,便见官差领着两人走来,走在后头着官服那人赫然就是杜衡。
杜衡立在牢房外透过栅栏看向季思,确认这人并无什么伤处,悬着的心才放了下去,侧眸朝带路的官差抬了抬下巴,冷声吩咐,“本官问些事,你自行退下,待用得着你的地方定会唤你。”
官差颇为识趣,连忙点头应下,行了礼便要离开,走时不由多看了一眼跟在杜衡身后,低垂着头做下人打扮的男子,心有疑惑却也并未多言。
等脚步声走远,杜衡这才凑上前忧心出声,“季大人,季大人,你还好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