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胜面无表情写上一系列注意事项,喝下一口浓茶压下困意,然后去摸下一本奏折,意外摸了个空。
秦胜这才转头看过去,只见那叠奏折都被人挪了个位置,挪到了离他的手更远的位置。
“回去歇息吧,剩下的我批,”季琛难得良心愧疚,“两天没闭眼了,再这么折腾下去,你身体也扛不住。”
秦胜沉默片刻,道:“我睡不着。”
他担心着河安县的一切,只有坐在这里收到最新的消息,他才能勉强压下焦虑,但看着奏折里一封封不太好的消息,河安县的水位还在涨,他更加睡不着了。
“实在不行,就只能按照之前的计划,将河安县附近地势较低的渭扶县定为泄洪区,把洪水都倾泻在那里,放弃那里的所有良田和房屋。”季琛冷静道:“一个渭扶县应该不够,毕萱去了下游炸山,决定把那一块也给打通了方便泄洪。”
秦胜抓了抓头发,原本将发量养回来的他头发由开始大把大把掉,眼见着发际线又开始往上移动,他的声音变得艰涩,“渭扶县有接近二十五万人口,周围二十六个村庄,这些都要放弃?”
季琛道:“先把人保住,一切都好说,日后重建也是可以的。”
两人一时静默,秦胜原本也得意过自己的年轻有为,只是在面对如今的处境时,每下一笔他都觉得无比艰难,他不再为过去的功绩兴奋,他只为无数人的哭泣难受。
每一个举措,都可能影响到无数人的性命。
“何况,尽人事我们做到了,”季琛道:“有我们这么多人在,老天爷总该站我们一次。”
这是季琛第一次描述情况时用‘我们’,而不是‘你们’。
秦胜被季琛说服,他深吸一口气,“行,我去休息。”
等到秦胜离开了,季琛打开白琦给他寄过来的信件,再次翻阅一遍。
信件三天一次,极为有规律,鸽子充当两人间的信使,三天飞一个来回,传递两人的悄悄话,至于公事,又另外由骑兵在驿站间传递。
白琦的话并不算多,内容也不长,九日前的内容是说他遇见了一束海棠开的极美,可惜季琛欣赏不到,所以他将它画了下来,给他分享。
信件里还封存着三瓣海棠花瓣,季琛小心将其收好,藏在了自己时常翻阅的话本里。
六日前的信件是他在外面巡查的时候发现了一棵歪脖子柳树,可惜大部分枝叶都垂进了水里,树日日被水泡着,仿佛也活不成了。他又想起了当时冷宫里,季琛的宫殿附近就有一棵柳树,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,末尾还不忘提醒季琛添衣,最近天气有些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