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玟突兀地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眩晕。棋子从掌心间溜出去,他头晕地扶住棋枰,眼前发黑连带着气息不稳……暖阁里馥郁的香气一缕缕地钻进脑子里,他强撑着站起身,差点一下栽倒在地上。
但他被扶住了,低眉顺眼的文诚小太监扶住了他的肩膀,他轻轻地道:“谢大人。”
谢玟立刻料到是怎么回事,他闭了下眼、声音微哑地道,“像你这样的棋,一旦动用就是大事,不留着刺杀谋反用,留给我用,不可惜么?”
文诚贴近他的脸颊,耳语道:“不可惜的。您比陛下的江山还值得。”
这句话谢玟没听全,便已经抵抗不住倒在了文诚的怀里。这小太监素日里驼着背、每天恭敬地缩肩低头,完全看不出个子来,这时候竟然能稳稳地接住谢玟。他一步不停,给帝师大人戴上斗笠、换了外衣,趁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,跟上了李献出宫的马车。
两炷香后,谢玟在马车行驶中醒来,眼前仍是一片漆黑,他被一块绸缎蒙眼、遮蔽住了视线。他刚一醒转,文诚的声音就从一旁传来:“离开那个牢笼,大人应该高兴才是。”
谢玟抬起手想要扯下绸缎,结果手也动不了,他的手腕被系住了,但布料柔软、系得不紧,所以一时没有感觉到,他顿了顿,道:“倒卖人体器官和拐卖人口是犯法的。”
文诚愣了一下。他呆愣的功夫,谢怀玉却又轻轻地笑了一下,道:“跟你开个玩笑。”
他心神一摄,又是震撼、又是惊诧,几乎要怀疑这是谢玟跟萧玄谦设的局了,但他仔细一想,陛下怎么可能用帝师设局,陡然又放下心来:“我们主子也是出此下策。但只要有您在,就算那是天下之主,也得低下头来。”
“就这么确定?”
“就这么确定。”文诚继续道,“我之所以能到陛下身边伺候,不是因为我有多伶俐,而是主子告诉我,陛下对那只玉狮子的重视远超表面,我伺候小祖宗最尽心,才被挑选出来。后来我听崔大监说……那是帝师送给陛下的。”
谢玟道:“难为你这么努力。你主子是……算了,估计你也不会告诉我。”
文诚凑上前来,他倒了一杯茶递到谢玟干燥的唇边,谢玟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,焦渴的喉咙稍有缓解,他问道:“绑了我还这么对我,什么意思?”
“主子也是被逼无奈的。”文诚道,“我既然行了此事,就算报完了对主子的恩。何必苛待您呢?这次老宰辅入宫,千辛万苦才抓到这么个机会……”
“你们连京都的城门都出不去。”谢玟淡淡地道,“我再不回去,萧玄谦要熬不住了。”
“我本也不是要帮您远走高飞。”文诚道,“连京中近卫被安排调换之后都走不脱,何况是这样。”
谢玟陷入沉默,大概又过了小半刻,马车忽然停了。他的肩头被拢上了一件宽大的披风,掩人耳目地在夜中半扶半抱着领了下去。眼前什么都看不见、连手都不太动得了,他听到一重重的门响,似乎是进了一个宅院里,然后进了房屋,被按坐在椅子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