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可以拒绝的么?”谢玟问。
他这样轻飘飘地说这句话,萧玄谦的心立即跌到谷底。因为他情况特殊,这两道意志是同一个人的两个阶段,所以彼此可以模糊地感觉到对方存在,并且在九皇子苏醒的那一刻,就不得不接受自己的所作所为——如同接受一个荒唐的梦境。
“当然……是可以的。”萧玄谦勉强地道。
谢玟盯着他的眼睛,这个早已登基数年的帝王流露出了一丝不合时宜的软弱,他的心弦也被这份“不合时宜”轻轻地拨动了一下,他叹息着想,怎么会有这么狡猾的人,擅自露出这副模样,就想将这中间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。
谢玟道:“楼上闲置着一床被褥,你一会儿自己搬下来吧。”
萧玄谦愣了一下,随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允许的意思。他此刻也感觉到了老师态度的轻微转变,应该早已明白自己的情况,便忍不住问:“老师更喜欢我吗?”
一旁的童童早就被他的到来吓清醒了,在谢玟身边悄悄地观察着他。谢玟的目光顿了顿,感到一股没有由来的恼怒,他突然道:“有什么区别。”
他以为自己忍得住的,但在面对这样的询问下,还是会心海翻沸,总陷落到意难平的境地。
谢玟的声音稍稍冷下去:“这不就是你造成的吗?还分几个你不成。难道我只能跟启明五年的你算账,而不能跟你这个无辜的、没有犯错的九殿下追究责任,还要跟你继续经营这份面目全非的师生之情?”
他的情绪罕少浮现于表面,此刻虽然仍旧克制,却因情绪激烈、脾气发作,连眼尾都红了。
“每次我做好如何应对你的准备,你都如此善变。我待你好的时候,你要令我难受、让我难堪,我待你不好时,你又追着我承诺,强求我原谅你……我以为你放我走、是脑子好转、是有所长进,看来你是病得更严重了。”
谢玟不愿意再谈下去,他觉得自己已经过分失态,当即就要起身领着童童去洗漱睡觉。但萧玄谦不敢让他揣着气入睡,那样实在是伤身,他拉住了对方的衣袖,眉目慌乱地道:“是我错了,老师,我没有那个意思……你别生气,就算生气也不要忍着。”
谢玟起得太急,又让他拉了一下,有点儿低血压,眼前忽然发黑,冒出一股强烈的晕眩感,一下子被小皇帝拉到了怀里。
萧玄谦连呼吸都轻了,喃喃地道:“老师……”
他想说“我不值得你这么生气”,但话到嘴边,又卑鄙地觉得自己的分量终究与他人不同,能牵动谢玟的情绪涌现。这想法下一刻便被他驱逐出境,因为老师为他恼怒、为他伤怀的时候多,而为他欣慰时却少,他明明爱慕对方,却这么无能。
萧玄谦愧疚地给他顺了顺背,声音低沉:“我自作自受,死有余辜,又不会说话,你别因为我生气了,你身体又不好……”
就在他低声诉说时,楼梯的转角处传来蹬蹬的上楼声,两名紫微近卫停到了珠帘之外,啪地一声半跪在地。何泉道:“陛下,老大人们的车队已安置在洛都,郭大监已跟此处的主人沟通过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