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前萧玄谦也会给他擦头发的。
谢玟不置可否,任由小皇帝又做这些无济于事、又生涩至极的事,他天生不会伺候人,但对待谢玟总是小心翼翼,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。
萧玄谦道:“擦干了,但还是潮湿的,先不要睡,会头疼。”
谢玟道:“我并没打算睡。”
他指了指眼前的地方,小皇帝便顺从地坐了过来。床边点着一盏昏黄的灯烛,谢玟回忆了一下近来所见的那许多封书信,从头理起:“你信上说,到南疆的第一天,便斩了一个贪官。”
“是。”萧玄谦道,“我亲手射杀。”
谢玟深深地看他一眼:“善待文臣之风已有百年,你登基之后,屡次破此条例祖训,我原以为中枢之臣们惶恐一些,是有利于你的,但这么一来,风气恐怕动荡得厉害,其中非议,也会甚嚣尘上。”
“他若不死,身后那一杆子派系,就永远不知收敛。我这次没有一举拔出他们,就是想到西南无人,没有这群蛀虫党羽,反倒控制不住大局。”
“坏了你的名声。”谢玟道,“以后这种事,可以派个大臣去做,届时你随意责罚一番,帝王为执剑者,怎能亲自去做这柄剑。”
“学生知道了。”
萧玄谦答完,在烛光之下望向对方的面庞,忽然想起他做太子在京都监国之时,谢玟也恰好从幕后转向台前,他便是这柄最锋利、最森寒嗜血的剑,从不在意有关奸佞宠臣的风言风语。
他喉间一梗,心中泛起绵密如针扎的痛,想到自己在京都的所作所为,忽然沉默下来,抬手按了一下额头。
“我知道你不是没学会。”谢玟缓缓地道,“只是太任性了,不在乎后人的毁誉,也自恃身份,非要震慑一下这帮人。”
“老师……”
谢玟吹了灯,在黑暗中传来簌簌的布料摩擦声,他躺到床上,闭目道:“不说了。金错刀我明日交给你,回京去吧。”
萧玄谦原本还在做着“寻常夫妻”的美梦,被这句话一下子打醒了,连困都不困了,着急地从后方靠近他,在黑暗中触摸到对方的肩膀,把谢玟轻轻地扳了过来,两人在黑暗中面对面,彼此明明俱都看不清对面,却还因交错的呼吸声,陡生一股紧密无间的错觉。
萧玄谦心如擂鼓,被赶走的恐慌一下子吞没了他的理智,连呼吸都透出不安的意味,低低地、哀求般地道:“不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