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方车驾汇聚,大臣们的车马跟在后方吊着。童童站起身想要爬起来看看后面的那驾车,被身旁的郭谨拉了下来,大太监笑眯眯地照顾她,给小公主更换了一个温暖的手炉:“外边儿冷,殿下跟御猫进去休息吧。”
童童道:“我看看我爹……哎哎、等会……”
年幼的女童身躯被照料着送进了车内,她踩着名贵的地毯,对桌案上的果脯和冻梨发呆,赌气似的狠狠挼了一把长毛白猫的脑袋。
“喵——”玉狮子抬起上半身,瞪着她跟她吵起架。
而在后方不远处,雪白神骏宵飞练陪同这辆马车向前行进,它低头拱了拱车窗,乌黑纯净的眼睛似乎是想要往里探,然而它的主人却不允许,唰地一声合上大一半窗子,只将小帘卷开一个缝隙。
飘雪落在这截窄窄的沿上。
萧玄谦一天得有七八个时辰守着自己,谢玟已经习惯了。对方一探身过来,他就知道是要握住他的手,两个人曾有一段阔别、有一段纠葛不清的冷战时期,直到今日,彼此的掌心才终于又熟悉对方的温度。
他的骨架很宽阔,劲瘦而匀称,骑射极好的人似乎都是这样,手臂和腰部都充满力量。而萧玄谦又自恃身强体健,穿得并不厚重,所以靠过来时,总是让人率先感觉到这股身体上的生命力……而并非他岌岌可危、极度依赖别人的精神。
车内的折子有的在桌案上,也有的散落在地。笔墨伺候到一半,又撂下搁置在那里。在太医的指导之下,萧玄谦捧着谢玟的手给他按合谷穴和神门穴,动作非常认真,好像这件事就算是他的终身大事了。
谢玟看了他一眼,道:“你让人把圣旨拟好了?”
“嗯。”萧玄谦道,“散骑常侍温瀚宇草拟。我看了一遍。”
若是在京中,这事应该得有中书省中书监的参与,但毕竟不在皇城,一切从简。谢玟闻言起身,坐得更端正一些,他的晕车症状在路途中慢慢消退,也许是刚开始晕得太厉害,反而适应了。
他道:“讲给我听听。”
萧玄谦道:“写得大概意思是,我为皇子时,在外遗有一女,这个消息传到京都之后,您作为本朝最受信任、我最珍重的大臣,领密旨寻找皇室遗孤,所谓病终,是为了保密和隐蔽、不让皇女受到反叛势力的威胁……老师觉得可还圆得过去么?”
谢玟一听就知道这人是在这儿蒙傻子呢,但这说辞应对一些离政治漩涡很远的地方官员、或是平民百姓来说,已经算是可以搪塞过去了。他瞥了小皇帝一眼,道:“童童跟我长得这么像……你让那群善于揣测的文官们怎么想?”
“我的态度还不明显么,我说是皇家血脉,就是皇家血脉。”萧玄谦摩挲着他的手指,“他们的想法,并不重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