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玟实在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对话,他怔了一下,听到石汝培愤怒不已地继续诉说。
“冯齐钧、秦振、董徽音……”他历数过这几个人名,“冯齐钧软弱不堪,没有鱼死网破、孤注一掷的精神,秦振明哲保身,恩情虽在,仍旧是个冷心冷肺的东西!董徽音更是个不敢争夺的窝囊草包……还有,对,还有那个周家的少将军,正派的皮底下藏着蛇蝎一样不择手段的心!为你报仇的人只有我!”
石汝培看着他的脸庞,怒火中烧的脑子像是一瞬间熄灭了,他眼眶一热,忽然极疲倦地坐了下来,习惯苦寒风沙的手心蔓延出粗糙的掌纹。
他放缓语气,不看谢玟,道:“如果你今日不来,大彧府城楼之下埋着的火药,就是我给萧玄谦夜袭大胜的贺礼……谢怀玉,既然你来了,这份礼,你还要我送吗?”
谢玟是真的被这段话吓到了,他捧着茶杯的手心渗出冷汗,低声问:“我说的是算数的么。”
“当然是。”石汝培道,“我为你报仇,想的是一命抵一命,你居然没死……这几年的苦苦运作,你居然没死,究竟是要我笑,还是要我哀叹啊!”
谢玟心中甚愧,他完全没想到自己那时为了自保求存所做的事,竟然会引发这么多连锁反应。倘若他没有随军而来,是否萧九真的会死在大彧府?是否石汝培的一世便要背井离乡、背负骂名?他更没想到在这些他提携过的学士后生当中,眼前这个身着异族服饰的年轻人,居然是最刚硬不折、与世不容的那个。
谢玟放下茶盏,望着对方的眼睛道:“我不必他一命赔一命,也没成想居然这样带累你……慈生,这里的风沙看厌了,还是回到京都去吧。”
石汝培半晌不语,徐徐道:“你是不是准备一箩筐的家国大义想来说服我的?”
谢玟见他如此说,便安抚似的开玩笑道:“怪不得能设计到这个地步,慈生真乃谪仙下凡、未卜先知。”
石汝培道:“不用哄我了。你亲自前来,我自然……自然无话可说。这些年的筹划,就算我报答你的知遇之恩,不必愧疚。只是想要我重新给萧玄谦为臣,绝无可能。”
这下连一句敬语也不愿意用了。
谢玟道:“我将谢府旧地给你住,石大人只管做个富贵闲人就是了。”
“谁要你的谢府旧地……”石汝培说到这里,忽然觉得不对,挑眉看向他,“你不住谢府,你要去哪儿?”
谢玟没想到他真能敏锐至此,果然跟当年那个满腹经纶意气风发的寒门学士不同了,他没有掩饰,而是笑了一下,直言道:“我就不回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