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及至见面,他的这一切设想全都落空。
太子殿下,名讳上梁下珩,他是个细胳膊细腿,眉清目秀,甚至有些男生女相的小少年。
南亓国法,以五采之衣彰显官阶职位,百姓着褐衣,富贵之人可以服紫。梁珩披着金纹紫衣,胸前大敞,露出雪白的里衣与脖颈,一副刚从什么地方放纵回来的模样。
沈育听说太子与自己同龄,可眼下看上去却像更小一点,仿佛一株养坏的树苗,软耷耷的。
育人先立师威,沈育替他父亲唱白脸,哪怕面对太子也毫不退让,正要引经据典、严辞训诫几句,梁珩忽然一个立仆,脸朝下摔在他跟前。
沈育:“……”
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面。
“殿下!”
“摔着哪儿了?!”
梁珩摸到沈育衣角,拽得他趔趄一步。
“殿下喝多了。”小黄门扶着梁珩在席垫上坐下,伺候醒酒的,束发脱靴的,兀自忙开,无视了一案之隔的沈矜与沈育。
梁珩喝得眼眶发红,迷迷糊糊打量坐在自己对席的沈矜。
“是汝阳来的沈师,给殿下讲经的。”小黄门这才解释。
沈育心里已在酝酿火气,沈矜却镇定若素,端着茶杯微微一笑。
梁珩道:“啊……沈师!多有怠慢了,我应当亲自延请。”语罢打了个酒嗝。
沈矜大度得很:“无妨,该来的总会来,逃避只得一时,哪能长久。殿下酒醒了吗?”
梁珩大约是听不懂沈矜是何意思,支支吾吾,又没了音,就着小黄门的手喝醒酒茶。
沈矜也喝茶,喝两个时辰前储宫仆从盛上来就没换过的冷茶,悠然道:“饮了储宫的茶,就算是殿下的奉师茶,师徒礼成,明日起可要好好用功,不能再玩闹无度了。”
梁珩一口水喷了近身服侍的黄门一身,呛咳不止,又惊又恐:“明明明、明天?”
沈矜端了冷茶就要喝,关键时刻,沈育忽然记起崔季的警告。这茶水虽不是正儿八经准备的奉师茶,却是来自太子宫中,沈育眼皮直跳,拦下父亲的茶杯,就见黄绿的茶汤里有一滩浑浊的粘液。
沈矜尚未留意到,当下也不禁愕然。
文人素来清贵,遑论事师犹事父,沈矜虽身无一官半职,朝中也有不少青年才俊是他的门生,侍奉师长向来是毕恭毕敬。尽管太子地位尊贵,也不可这样折辱于人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