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连眼皮都是绯红的。沈育等了一会儿,不见他清醒。
醉了,恭喜。
沈育对信州说:“今日没课了。”
望都城槐树坊,沈家在王城置办的宅子,住进来没几天,下人们忙前忙后,将荒芜的庭院修整翻新。
木香藤爬满藤架,垂下团团簇簇的白花,沈矜坐在花藤下喝茶,学生宋均陪着他。
沈矜的生活自理能力与他在学问上的建树是两个极端,忽然要到王城暂居,最不放心的是沈夫人,不但派来了亲儿子,还请了学生里最稳重持家的宋均同行。
沈育找到他们时,宋均正剥了几个荔枝果,晶莹地堆在瓷碟里,搁在先生手边。沈育看见荔枝就想起梁珩在陈玉堂的荒唐行径。
“他和人喝酒,喝得大醉酩酊,丝毫不记得有课。”
沈矜吃果喝茶,没开口,宋均好奇道:“太子珩么?听说崔先生等也拿他没办法。老师以为如何?”
沈矜回答儿子的话,说:“你同我告状,我又能向谁告状?陛下么?”
听者有心,沈育一愣,这才觉得奇怪。抵达王城半月有余,尚不闻皇帝召见,也从未驾临储宫督察太子功课。
沈矜问宋均道:“你每日用功,为的是什么?”
宋均本是郢川人,少时慕名拜入汝阳沈氏学塾,为求以明经策论考入庙堂,得一官半职,施展才华。
沈矜又问沈育:“你不用做官,也不为名利,每日用功,为的是什么?”
“育哥儿能为什么,”宋均笑呵呵,替他答了,“不好好念书岂不是要挨老师的戒子鞭。”
沈育若有所思。
“太子珩既不用考取功名,也不会挨鞭子,”沈矜长叹,“怎么肯安生坐在书房里,听人念催眠经呢?”
梁珩大醉三日,三日都没出过后殿,沈矜也学聪明了,不再来回白跑,吩咐儿子替他查看状况。
这日沈育又去储宮,王城里热得街道不见行人,只有白灼的日光晃得人眼瞎,沈育戴一顶绸帽遮阳,一进储宮情形又大不相同——假山湖泊、绿柳成荫,百花盛放、莺啼燕转,连廊一望无际的竹帘蔽去日头,光影青斑随风游走。
湖面清风徐来,一座水榭立在中央,四面轻纱层叠飞扬,现出水榭中重重人影。
还未走近,已听见嬉笑欢闹。
水榭四角都站着人,梁珩蒙着眼睛伸手乱摸,他今日不穿王服,换一袭轻便的纱衣,衣摆长袖跟着他蹦蹦跳跳,活泼得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