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矜授课,要求学生记诵的内容很多,背得段延陵、连轸口吐白沫。沈师又日日检查,漏一句、错一字,挨手心一记。
执行者沈育,铁面无情,将两位矜贵的少爷打得手心高肿,连轸流下不争气的泪水,段延陵则火冒三丈,几次三番欲掀桌离去,沈育当然不会制止,只会挂着讥嘲的笑冷眼旁观。
段延陵受不了的就是被沈育嘲笑。他恨段延祐,是因为段延祐抢了他的东西,他恨沈育也是因为沈育抢了他的东西。
“遭了瘟了。”段延陵挨了板子,愤愤坐下,手连笔都拿不稳。
连轸已很有经验,道:“给你药?昨个我爹给我的。”
他还很骄傲,因着连太尉大大称赞了他自觉跟随沈公治学的精神。
段延陵白眼翻上天。
轮到梁珩背诵了。
“有斐君子,终不可喧兮者,道盛德至善,民之不能忘也……”
难得一见,记性最好的梁珩也一时语塞。沈育站他背后,一手拿着板子,一手悄无声息,在梁珩背上划了几笔。
“欸他他他……他们!”连轸立刻举报,未遂,被段延陵捂嘴摁住。
“呆子!”段延陵小声骂,“你想害殿下挨罚吗?”
梁珩得以顺利地背下去:“於戏,前王不忘。”
沈矜又将梁珩表扬一番。沈育挨着梁珩一张书案坐下,梁珩用汗湿的手捏捏他手指。
“既言前王不忘,”沈矜讲道,“今日便来说说先桓帝的功绩。”
桓帝尊号镇疆武威皇帝,与今上文神皇帝,号称一武一文。实际上是很给今上面子了。与缠绵病榻的文神皇帝不同,武威皇帝是正经军旅出身,曾受封于川南四镇——也就是如今川南王所镇守的涿水重镇。
涿水四镇现下的规模与建制,基本是在武威皇帝时期奠定的。先帝为南亓江山的稳固,立下了不世功勋。
更有甚者,桓帝曾在涿水战场拼杀之际,被乱刀斩去小指。他不以残缺为耻,而以军伤为荣,讲小指烧去血肉,做成骨戒,日日戴在手上。桓帝升遐后,此枚骨戒便被奉入帝陵祠堂。
说起来,梁家帝王历代铁血魁梧,在马背上成长,踏着伏尸血河即位。独独到了文神皇帝这一辈,出了两个弱不禁风的。
民间当然也有说法,皇帝毕竟不是先帝亲生血脉。
“虽不是先帝血脉,”段延陵说,“也是嶂山王一脉,自然属梁氏皇亲。”
连轸说:“可是陛下确实不像……”
沈育问:“这话又是谁说的?”
连轸说是他老爹,当朝太尉连璧。
年轻人越讨论越危险了,沈矜及时叫停:“於戏,前王不忘,为的是‘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,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’这句话,别的无关紧要的内容,多说无益。此一节咏叹淫泆,其味深长,当熟玩之。”